法音集(一)—佛教典故
守成法師著
守成老和尚原籍江蘇,童真出家,秉承佛陀遺教,專修淨宗。自泰洲光孝寺佛學研究社畢業後,曾先後擔任過衣缽、知客、及在上海靜安寺佛學院任維那、學監、訓導等職。
民國三十八年來台,曾與慈航菩薩等,於中壢圓光佛學院任教。學院結束後,往新竹北埔淨蓮寺靜修。並於四十五年冬,至五十二年春,掩關六年,閱藏一遍。
出關後,應南公上人之邀,赴臺北華嚴蓮社服務三年。後又出任南投日月潭玄奘寺第一任監院。任滿三年,轉赴臺北菩導寺任知客,主持共修會,講經,念佛,長達十年之久。而後應各處講經弘法,念佛共修,從未間斷。
現任桃園佛緣講堂導師,並於假日宣講《法華經》。老和尚一生節儉樸實,生活清淡,不求名聞,不謀利養。日常以念佛看經為恒課而已。
佛曆二五四五年仲夏於佛緣講堂 弘道謹識
成一
守成法弟,吾泰州光孝佛學研究社之窗友也。其俗家為泰縣東鄉白米鎮人,俗姓眭,世代業商,幼年喪父,隨母學佛,十二歲到曲塘鎮南,許家庄重慶庵,依明航法師出家,法名守成,字惟音。十六歲,至泰州光孝佛學研究社就讀,畢業後,與同學成一法師等至南京寶華山隆昌寺,依妙柔和尚受具足戒。三十四年至上海靜安佛學院任維那、監學、訓導等職。三十八年偕圓明法師來台,至中壢圓光寺佛學院任講師。約一學期後,學院停辦,隨即赴竹東組織佛學補習班,後往北埔淨蓮寺,掩關自修,連續兩期,閱藏一遍。六年後,出關至台北華嚴蓮社,南亭長老延其任監院,協助成一共理社務。五十三年正月,與成一、妙然二法師,蒙南公長老授與光孝寺菩提之記,守師法名瑞棲,為千華第三十七世,光孝第十七代法裔。三年後,轉往日月潭玄奘寺監院三年,後轉任善導寺知客之職,主持週末共修會,講經達十年之久。而後各處雲遊,隨緣安住,後創佛緣講堂,弘法利生,卓著成就,聲名遠播。其於關房閱藏期間,亦常應國內外各佛刊邀稿,並輯錄《歷代淨土高僧選集》流通。當我四六年主編覺世旬刊時,他亦常惠稿,以光篇幅!今春我翻閱覺刊合訂本,發現守師所寫鴻文多篇,各具深義頗堪流傳。又聞其上首弟子靈妙〈弘道〉同學(時方就讀本社佛研所),稱其師守公,今年八十大壽。乃鼓勵他將覺刊中諸篇文章,複印出來,出版專集,以為師壽。他乃欣然應諾。茲者靈妙師所編之祝壽文集,名《法音集》,業已告竣,即將付梓,承其不棄,囑我寫一篇序,以為介紹,我謹將我與守師相交經過,略述如上,用以序其文集,並祝其師嵩壽!
民國九十年九月四日於華嚴蓮社知足居
時光荏苒,瞬間距我掩關六年圓滿迄今,將近四十個年頭了。在這不算短的時光之中,我仍舊繼續在關內的行持,以念佛看經為恒課。並每逢假日講經,作為化他的事業,如是上求下化的職務,從來未曾間斷。至於著書立說一事,素無興趣念及。一因慧力淺微,不克如理如量而任運著筆,二畏搜索枯腸,徒耗心思。因是之故,既非我所願,又何苦以筆談而撰述呢?既言如是,而這本新書又何以問世?由來如左:
原因是這樣,我的學長成一仁兄,於今年春季,有一天,將他過去主編的覺世旬刊合訂本打開來,尋找已逝世的妙然法師,曾於覺刊專欄中連載的文章「教你相信錄」,想為其出書,紀念其往生三週年的文集。因此於中無意發現到我曾為覺刊補白連載的佛教典故「故事新集」,以及散文、新詩、念佛歌之類的文稿。於是,承蒙成公的美意,隨即囑咐我徒靈妙(弘道)收集、打字、校對、排印、出書,作為我八旬賤辰紀念。事已如是,我除萬分感激成公的美意而外,又胡復何言。
回憶我於關中,當時各種佛刊向我索稿,我因人情難卻之下,偶有應付一些,但是從未收集而另作打算(出書)。本人素以慚僧自居,別號常愧。一向以念佛求福,看經求慧,所謂「求福求慧求生淨土」,每逢假日定期講經化他。所謂「為法為人為證菩提。」這是我以民國高僧圓瑛老法師的兩句名言,作為我畢生的意志。
民國九十年農曆八月十五日。八旬慚僧守成序於桃園佛緣講堂淨舍
弘道
學僧靈妙,字弘道,現就學於華嚴專宗佛學研究所。一天,導師上成下一長老,囑我為上祥下雲老和尚、上妙下然老和尚之宿稿,從《覺世旬刊》中複製下來,他將為昔日主編覺世時之專欄作者出書,作為逝世週年紀念。同時導師告訴我師父也有專欄。
我於言下,如獲至寶,歡喜無量。我一一複製之後,前二交予導師出書,家師的「佛教典故專欄」我則攜回,閱讀一遍......。再交大徒弟打字,自則夜以繼日校對、編排,後再交廠印製成書,希望藉以作為家師八十壽辰紀念。
又發現家師的關中日記(六年)、淨土詩集及諸多散文法寶,待學僧研所畢業後,再一一整理編印,分享緇素大德。是故此文集取名《法音集(一)》。
今之社會,動盪不安,世風日下,要挽此狂瀾,唯一救心萬靈丹,非以佛法莫屬。師於關中,深入經藏,並受各佛刊之邀,將甚深佛法深入淺出,用現代語體刊出,讀者攝受甚眾。《付法藏經》云:「法為清涼,除煩惱熱,法是妙藥,能癒結病。法是眾生真善知識,作大利益,濟諸苦惱。」我不敢得此法寶自償,願付梓倡印分享所有同參、緇素大德。
首先,仍要感恩成公導師慈悲提攜,讓晚輩有此機緣,更為表對家師祝壽之誠。因學僧才疏學淺,編排水平尚未具備,此乃處女之作,於中不無有錯,還請諸方大德,不吝指教。謹書緣起如是。
民國九十年九月五日於佛緣講堂圖書室
世間上的人,南來北往,熙熙攘攘,無一不是為財而忙。得一望十,得十望百,得百望千,乃至上萬,希望無窮。貪婪無饜,如是日久,習以為性,不但不覺其苦,反而愈忙碌愈感精神愉快。像這類人,你如果教他捨財求福的話,正如《藥師經》上說:「見乞者來,其心不喜,設不獲己,而行施時,如割身肉,深生痛惜。」根本就不知道布施的福利,只知唯財是命。像這類眼光近視的人,你說他是智人呢?抑是愚人呢?以下面的譬喻來分判之,讀者當會得到答案。
如失火的人家,有明識火勢的黠慧者,在千鈞一髮的時候,首先以救出財寶為要。何以呢?若房屋燒盡,財寶全在,而後再行修建舍宅,廣開利業。智慧之人,處處植福,勤修布施,亦復如是。了知我人這個臭皮囊(身體)是危脆的,財物是無常的,世界是虛幻的。如遇有植福的地方,總是毫不猶豫的當仁不讓來及時布施,唯恐失掉了這良好的機緣,成為憾事。即如黠慧之人,眼看火勢漸漸凶猛,立時從火宅中,奮不顧身的首先救出了財寶,萬不可使它藏於火窟之中。
我們布施是培植後世的福樂,即如救出了財寶,才可計劃災後的復興。愚痴之人則不然,眼看自家的屋子失了火,空在那裡著急和嘆惜,狂惑失智。他不作火勢的營救,頓時猛風絕燄,於是玉石俱焚,須臾之頃,華屋蕩然,變為灰燼,屋既救不了,財物亦喪失無餘。因此,啼飢號寒,憂苦畢世。
按:慳貪之人,亦復如是。不知身命無常,須臾難保,所謂:「半夜來時三更去,有錢難買到天明。」時時斂聚,銖錙必算,一錢到手,守護愛惜。殊不知:「財堆北斗有何用,天邊日月快如梭。」死神是不與人定期的。轉息即是來生,一旦嗚呼哀哉,頓時形如土木,財物俱棄,所謂:「一點靈光消散去,萬兩黃金買不還。」買不還猶自可,要知道在生不種福,死後難免保證不入地獄,何以呢?人生如天秤,不向高處攀(作善),即向低處墮(作惡),絕無中間路線。
有人說:我也不吃齋,我也不行壞,乍聽好像是聰明話,似乎覺有理?其實是自欺欺人。限於篇幅,不容多辯。就此作個總結吧:明慧之人,才能覺悟是身如幻,財不可保,萬物無常,惟有捨財求福,福可持也。
從前有一罪貧窮的人家,素來好善樂施。有一天,見到比丘來化齋的時候,他順將蒲萄架上的一穗蒲萄,恭恭敬敬的獻上了比丘。這時比丘說道:「汝已一月施矣!」那貧人接著說:「今我只施一穗蒲萄的區區之意,大德何言一月之施呢?」比丘答曰:「此一穗蒲萄,在一月前,汝已有布施之念,並且猶念念不斷。因此,我說汝已一月施矣。」
按:由上面這則故事看來,我人布施之物,或可有時間斷,但布施之心念,不可暫時中斷,必得要念念相續的想念布施。如是,才能於無形中培植你的菩提種子。
有人欲持長齋,畏不習慣。此有五種不淨觀法,是為持齋者最好的法門。那五種觀法呢?一是觀種子不淨;謂一切肉食,皆是畜生之精血所成。二是觀所食不淨;謂豬羊所食,無非糟糠糞穢而已。三是觀住處不淨:謂其息處,終日在大小便利之中。四是觀腹中不淨;謂其腥臭體中,滿包著屎尿膿血。五是觀死後不淨;謂其腐化潰爛時,與死人無異。若人以此五不淨觀法,時時加以觀之,然後對於肉魚之類,自然而生厭心了。
從前有一道人,於深山中修道。可是山中多有蝮蛇,道人畏之。於是便於一大樹下,高布床座,靜坐思惟。然而,總是入定時少,瞌睡時多,雖自知空過,但不能制勝,引以為苦,不時涕零。
一日,天人則於空中笑之,道人睡而不聞。天人因作方便,想折其睡魔。遂於中夜,天人言:「咄咄逼人,毒蛇來矣!」道人聞聲大怖,便急忙然燈,遍尋之不見。是時天人猶言之不止,道人乃恚之曰:「天人何以犯兩舌,四覓都不見物,云何為言毒蛇?」天人言:「道人何不自觀內身毒蛇,內身四蛇不除,如何更從身外求之?」道人聞天人語,即自思惟,觀身四大(地、水、火、風)合成,歷劫沉淪於六道中,至今未克出離。
這四條毒蛇,傷失了我的慧命,若不除之,後患無窮。於是立時痛下決心,徹觀四大,為時未久,了知四大本空,色身虛幻。因此,天尚未曉,即漏盡意解,六通具足,得阿羅漢果。
從前有甲乙二僧,皆勤心向學,遂結為知交。未幾,甲僧往他方學教,朝夕精研,幾易寒暑,學得滿腹經論。由是儀表非凡,卓爾絕群,每開講席,聽眾總是濟濟一堂,辯才無礙,口若懸河,道俗無不欽重。
一日,乙僧從他方來訪,二人相見之下,不勝欣喜,於是彼此共敘三十年來離別之情。甲僧健談,言必成理,滔滔不絕,有如泉湧。而乙僧沉默寡言,竟無行道。甲問乙曰:「爾我離別多年,今得相見,理應暢談,各言所得,仁者何以緘默,無所論義?」乙僧對曰:「我素性闇鈍,一無所解,加以不善辭令,有何可論?」甲曰:「既如此一無所解,也可誦一部經著為心得?」乙答曰:「別後三十年來,唯誦得觀世音經,即《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一卷」。甲傲然曰:「觀世音經一卷,雖是小孩亦能誦之,何煩仁者?且仁者自幼出家學道,蒙與我結為莫逆,相誓有成,豈知仁者三十年來,唯學得一卷觀世音經,些許成就,誠如仁者所言素性闇鈍,一無所解。請與斷交,願仁者早去吧,無增我之煩惱。」乙曰:「師何言如是?經雖小小一卷,是從佛口親宣,尊敬者,得福無量;輕慢者,罪業河沙。今請我師且勿傲氣凌人,小視經教,寬心待我為法師誦一遍,而後長別如何?」甲大笑曰.「觀世音經我已講過百遍,何煩仁者鬧我耳聞?」乙曰.「師又何言如是,受持讀誦,佛所稱讚,何言其鬧?何厭其煩?但請至心靜聽佛語,無得以人棄法。」
於是乙僧親自於庭前掃灑嚴淨,敷設壇場,壇中定置高座,繞壇數匝,頂禮昇座。是時甲僧見彼敬法之誠,不得不於壇前趺坐靜聽。乙僧方開始聲唱觀世音經經題,頓時異香氛氳,遍滿房宇。及入經文,天上作樂,雨四種花,樂則嘹喨振空,花則繽紛滿地。是時甲僧心甚愧疚,慚惶萬分,遂嘖嘖稱善,讚歎不已。乙僧誦完了經,即行下座,禮佛繞壇而退。是時異香不聞,花亦停散,天樂亦歇,一切恢復如常。於是,甲僧出席往乙僧前接足頂禮,淚涕交連,謝曰:「自愧愚蒙,不識賢能,失禮之處,祈為原宥。懇請大德駐錫於此,時賜教誨,增我德行。」乙僧答曰:「我本不學無術,一切皆是諸佛菩薩慈力加被而已」。言訖,拂衣長揖悄然而去。爾後甲僧遍處尋訪,竟不知其所之。
按:觀乎以上甲乙二僧之趣事,洵為我人之借鑑。飽學者不可憍慢,宜虛懷若谷,以禮待人。而道高者,切忌稱能,宜學乙僧優柔之風韻。
佛在祗園說法的時候,有新學二比丘從羅閱祗國同來佛所聽法,可是道路遼遠,又值亢旱,口渴欲飲,數日未進滴水,勢必將欲渴死於中途。正在命將垂危的當兒,偶見路旁中有升餘積水,可是細蟲甚多,佛戒不可取飲。
一人曰:「且當飲之,救得我身命,然後見佛聞法。」一人曰:「既破佛戒,見佛又有何裨益?」遂忍渴而死,其識神即生忉利天上,自知宿命,於是手持香花來供養佛。
未久,先飲水者乃至,禮佛後,泣告沿途亢旱渴死同參的情事。佛言:「我已久知。」遂指天人示之曰:「此即與你同來者,早已到了,你不奉我戒,雖云見我聞法,有何益處?速去清淨僧眾中至誠懺悔,再來聽法。」
按:由此可見佛制戒之嚴,當不容許方便,我人要寧可守戒而死,不可犯戒而生的精神。
我們處於這二十世紀六十年的今日,大都數的人,物慾薰心,終日追求享受。因此,不免慾令智昏,往往闖下滔天大禍,輕則身陷囹圄,重則家破人亡。如此的事情,每日打開報章,不難見到。唉!人心非古,道德掃地,殊不知物質是為人而設,人非為物質而生,我人萬不可迷戀物質,致精神反為物質所驅使。古人云:「君子役物,小人役於物。」我人要學役物的君子,不要做物質奴隸的小人。
從前有隻老鼠,跳進米缸去吃米,再也跑不出來。後被人發覺取出來殺了,當時有人問:「這到底是老鼠吃米呢?還是米吃老鼠呢?」這雖是件小事,由此准知現在過於迷戀物質的人,正如被米所吃的老鼠一樣。
佛弟子中「智慧第一」之舍利弗,一日入城乞食,途中見一天人,散華於死屍之上,並且極其恭敬。舍利弗問之。天人曰:「此死屍是我前身,因在世時,孝養父母,恭敬三寶,廣行眾善。因此,令我今日享受天福,所以特為下界散華,以申謝忱。」舍利弗聞此意後,復前行。
於須臾間,又見一餓鬼,連鞭死屍。舍利弗問之。餓鬼曰:「此死屍是我前身,因在世時,殺生、偷盜、邪淫、妄語、忤逆二親,毀謗三寶。因此,使我今日備受眾苦,所以狠心鞭之,以洩怨恨。」
按:我人看此掌故後,如有不信者,請看時下好人好事,即為眾人之所稱善,讚揚而嘉獎。反之,壞人壞事,即為眾人之所唾棄,指責而懲戒。喜惡之果報,絲毫不爽,三世因果,佛非妄言,有智閱之,不可不信!
佛在祗洹精舍說法時,有一初發心菩薩,往詣佛所,五體投地,悲淚如雨,請佛開示他宿世業緣。佛言:「汝於拘留孫佛時,出家學道。
日久,道心減滅,當其時有一信心檀越,四事供養二位法師,極其欽敬。汝於是時,生嫉妒心,並於彼檀越前,說法師過,令檀越對二位法師漸生輕慢之念,斷其善報。以是因緣,汝墮大地獄,若干劫數,後得為人,五百世中,生盲無目,愚痴無智,常為人之所鄙賤。過是難後,復於五百世中,生於惡國邊地,為下賤人,常為人之所誹謗。幸而今世值佛,業輕障微,得發初心,當勤念佛,後當生於阿彌陀佛極樂國中,受菩提記。」
按:我們看了這宿世口業的果報,思念那些不明佛法的人,每每見到他人發心齋供僧尼,不免有發出阻撓之言。像這類資性刻薄,昧於業報,而不知三寶大福田的人,對此能不警惕嗎?
佛在世時,一日與阿難往王舍城中應供,佛在前行,阿難隨後。行程未久,佛突避入道旁草中,阿難見是,心甚怪之。遂問佛言:「世尊,以何因緣捨道而避行於草中?」佛曰:「前面有賊,是以避之。」阿難聞言,即趨前察看,原為一堆黃金,阿難亦即隨佛避之。
是時後面有三梵志,亦打從此路經過,眼見道邊,有一堆金,皆大歡喜,便共俯拾。於是,相約一處,數而分之。不料三梵志,見利忘義,即互生惡意。正分金時,先令一人往市中作飯,作飯者心即思念:我於飯中下毒,毒死二人,獲得全部黃金,豈不妙哉。餘二人復生念言:俟彼作飯至時,我等便共殺之,以奪其份。未久,作飯者自得其意,即攜飯而來,二人見時機已至,遂共將其殺死。目的已達,二人即大喫其所作之飯,不料食畢毒性大發,二人俱為毒死,仍留黃金一堆,何苦如斯?乃為利令智昏而已,所以佛稱金為賊也。
按:人,固然不可一日無錢,有錢方能解決資生之所需,但亦不可過分為之貪求,甚至冒大不韙去取非義之財。要知道「君子道不拾遺」,更不取非義之財,寧可淡泊守窮,不作越軌苟奪。所謂君子窮固窮,但窮得心安無愧。否則,一味貪財,即使貪得財積如須彌山,結果落得一世守財奴,一旦無常到來,兩手空空見閻王。
古人詩言:「家有黃金用斗量,有錢難買不無常,任爾蓋下千間舍,一身難臥兩張床。」若為錢再去作奸犯科,想圖僥倖,一旦東窗事發,輕則人格掃地,名聲敗裂,重則身陷縲絏,家破人亡。諺曰:「多貪不如少用。」與其貪來揮霍,不如安分節流。古有詩言:「爭人競我幾時休,不覺春已轉成秋,葉落雁歸霜漸冷,布衣草履更何求。」要知道,貧莫貧於無才,賤莫賤於無志,若有才有志者,何愁不能養活。
佛在經上說,財有五危:一、大火燒之,二、大水漂沒,三、縣官奪取,四、盜賊劫掠,五、惡子揮霍。財既有此五危,猶以安貧樂道為妙。眼看時下,貪污漢之下場,謀財害命之結果,真令人觸目驚心,耳聞膽悸,何苦乃爾。
昔有兄弟二人,一同外出經商,各賺得金錢若干,心甚喜悅,於是相約,擇期歸里。
一人在行程中,兄作是念:錢是萬能,上通神明,下使鬼役。世間所有,無錢難備,然而寡財作事,頗難見事之功效,今行曠野,杳無人煙。我何不將弟殺害,奪其所賺之金,以填我之慾望?是時其弟亦作思念:出外經商,異常辛苦,櫛風沐雨,所賺無多,此地偏僻,空曠無人,我何不將兄殺害,取其所有,不勞而獲,坐享其成?兄弟二人,各懷惡意。因之,語言瞻視,互現暴戾。
值此千鈞一髮之際,所幸兄弟二人,皆能懸崖勤馬,即自悔悟,轉生念言:「為利不義,手足相殘,薄情至此,與禽獸何異?」於是,二人共至池邊,兄將金錢投著水中。弟言:「善哉!善哉!」賡後弟亦將金錢棄入水中。兄言:「善哉!善哉!」事後兄弟相親握手,便互問曰:「爾我棄金於水,何以但言善哉?」各自答言:「我以此金,生不善心,為貪多故,欲相為害,今得棄之,故言善哉!」以是因緣,今後二人,淡泊過活,間有餘資,即行施捨。
按:天下人,終日在熙熙攘攘,無不是為養家活口。錢為人生活之源,斷之則生命堪虞。然而謀求金錢,宜當取之於義,設有非義之財,即使家無隔宿之糧,寧可斷炊,切忌妄取。所謂吃菜根,淡中有味,守國法,夢裡無驚。
世有為財不知足者,竟有對父母兄弟等親屬,以不擇手段強佔暴奪。如是大逆無情狂妄之財迷,若不翻然悔悟,後之苦報,誠不堪設想。金錢本是流動性質,一切資生之物,但求自足為是。若大量積儲而貪得無厭,則無異於將有用之物,置於無用之地,同時自身反成為守財奴矣!如是之富,與貧無別。經上說:「若人多貪求,積財無厭足,如是狂亂人,名為最貧者。」
從前有一富翁,平時節儉,將所餘之金,全部埋在牆腳地下,逐日往視,自為得意。不料一日被賊偷去,富翁得悉,遂於埋金處,老淚橫流。人問何故?答言:「失金。」人問該金急需用否?答言:「儲金,看護而已。」問者曰:「既是無用之金,今改埋磚頭,猶逐日當金守護,何苦哀痛若是。」此雖屬諧語,可為愛財者鑒。
從前有某法師講經,座下常有一童子聽講。一日,聞法師說:「人身難得,猶如盲龜值浮木孔,其事甚難。」時,此童子內心雖為感悟,但為證此事之不虛。於聽經畢,返回家後,遂用木板,穿一孔穴,擲於門前池中,親自作相似之試驗。不料躍身池中,雖經時時舉首,欲值木孔,而因水漂木蕩,始終未能投入孔穴。
因之,益發有感,即自思惟,深廣大海,驚人浪濤,無眼之盲龜,於斯海中,百年出頭一次,欲值海上浮木孔穴,實為夢想,萬難如願。今我以池狹浪小,復有兩眼,數數出頭,探值木孔,猶不能辦,況彼大海盲龜,而當得值。
即說偈云:「盲龜遇浮木,相值甚為難,惡道復人身,難值亦如是。我今求出家,願離三有獄,恒時善修習,必使得解脫。」
按:佛在《提謂經》上,亦說有人身難得之妙喻。經云:「如有一人在須彌山上,以纖縷下之,一人在下持針迎之,中有旋嵐猛風,吹縷難入針孔。人身難得,甚過於是」。諸如此類,經論中比比皆是,佛之用意,無非誡勗道俗者,常須作意正念現前,絲毫不得微生怠慢之心。因為得來不易之人身,其為上升下墮之總樞紐,作善造惡之主因。身為善業,既受榮譽於當世,復感未來人天之福樂,乃至積多善而躋臻佛果。苟若身為不善,不但受毀辱於今生,猶招沉淪惡趣之苦報,以我人日常於此難得易失而又短暫之軀殼,宜當時念善護,使之行乎於道,契乎於德,無令違越軌範,輕舉妄動。
可是,現有一類混世之徒。上焉者,好容易謀得一點名位,然而逞權仗勢,唯利是圖,作見利忘義之勾當。一旦東窗事發,則名利雙亡,所謂大名之下,難以久居,不義之財,得而易失。中焉者,為謀衣食,庸碌一生,養護妻孥,迨至稍有積貲,自身已是風燭殘年,形近入土。所謂「早奔西來晚奔東,人身猶如採花蜂,採得百花成蜜後,到頭辛苦一場空。」下焉者,終日懶閑游蕩,惹是生非,組幫結派,朋比為奸,酒樓舞榭。古德云:「今朝有酒今朝醉,莫待無花空折技。」
如是之人,好似全身痲痺,壯如行屍走肉,豈知人身難得,佛法難聞。一朝三十夜到來,任閻羅王牽著鼻子走,刀山劍樹,受苦無期。正所謂:「此身不向今生度,一失人身萬難復。」
某地山中,有一古剎,巍峨聳立,金碧輝映,看來倒是一所規模備具之大海叢林。然而該寺之中,有一偏室,室內時常鬧鬼,鬧得掛單客僧不能安心辦道。因之,全寺僧眾,皆捨而不住。
有一天,忽來一客僧掛搭,知客招呼送住該房,而語之言:「此房有鬼,常喜惱人,住時稍加留意。」客僧自恃持戒多聞,答言:「小鬼何所能為,設若至時,我能伏之。」即入房住,跏趺而坐。暮時又有一僧來此求宿,知客亦令進住此房,亦語之言:「此房有鬼惱人,住時小心。」其人亦言:「小鬼豈敢惱怖道人,我當伏之。」
先入者早已閉戶端坐待鬼,而後來者夜暗敲門求入,先入者謂為是鬼,不為開戶,後來者則極力敲門,內者以力拒之。外者得勝,排門而入,內者打之,外者亦打。至旦相見,方知故舊同學。於是各敘疑鬼之情,互愧謝而別。
按:疑有二種:一、疑事;如夜見樹疑為人,見繩疑為蛇等。二、疑理;如以生滅非我之五蘊身心,而疑謂常我等。《成實論》上問:「疑有何過?」答:「若多疑者,一切世間出世間事,皆不能成就。」
又修學佛法者,最忌三疑:一、疑法;謂是法是否入道之門。二、疑師;謂是師是否能為依止。三、疑自;謂自己根性是否能成道業,若生此三疑,乃為障道根本。疑是信之敵,凡事須用我人己智於先抉擇。擇其善者,須諦信不疑,下定決心進行,未有不如願而達其所成。質言之,以修學小乘者,至預流果以上方能斷疑。以修學大乘者,至初地以上方能袪疑。由此可見,疑在其縛凡夫之心念上,是多麼難除。所以在六根本煩惱中,疑為其中之一,於十使內,亦有其分。
觀夫!人與人之間共同相處,總難免不生疑竇—誤會,彼此猜忌、諍噪、詆訶,甚至短兵相接。所謂疑心生暗鬼,往往以無為有,或以有為無,真能鬧得天翻地覆,不可收拾。即以上次留公圳分屍案而論,在真相未白之先,過半人皆疑兇嫌出自柳宅。諸如此類,一人傳虛,萬人傳實之細鉅冤事,不知凡幾。此勸善疑者,遇事務必小心求證,不可猶豫逡巡,自誤誤人。
從前佛在世時,有一比丘往城中乞食,於路途中逼不得已即解小便。時逢行人見之,皆共譏笑言:「佛弟子行步有法度,被服有威儀,而此比丘於道旁小便,有失雅觀,甚可笑也!」是時有外道尼揵種,見人譏笑此比丘,即自念言:「我曹尼揵種,一向裸身而行,人皆不以失禮而責之,獨佛弟子,於道旁小便,而人皆譏嫌,是何道理?」如是反復思之,方有所領會,原因是我曹師行素無法則,習以為常,所以人不笑耳。而比丘師行清淨,講究威儀,因易為人論議也。於是便自歸佛,而作比丘。未久,即得道果。
按:我們讀了這則故事,會連想起現代有一分教外人,專找出家人的不是。如比丘小有不如法之處,則相傳責之。殊不知外教徒通身是病,人反視之如常。悲夫!無怪世運倒轉,是非淆混,其癥結即在此也。
昔有夫婦二人,家計貧乏,終年傭賃自活。每見主人閤家大小男女,常往寺中,作大施會。心裡暗自思惟,主人先世作福,所以今世富裕,今世再行作福,來世福報更大。我因前生慳貪,不作福故,所以今生貧窮,我若今世再不作福,將來之世,尤轉苦劇。思念及此,不禁心酸淚下。
是時適逢其婦打從邊過,見夫涕泣不樂,遂問夫言:「為何落淚,有何難事,當與我說。」夫答曰:「我見主人修福,常得快樂,自鄙貧賤,常為人役,事不如願,無以修福,是以流淚耳。」婦言:「貧則貧已,落淚何益,可以我身賣與他人,將賣身錢作來生福。」夫言:「若將汝賣與他人,一於我心不忍,二於我身如何得自存活!」婦言:「夫若於心不忍,又恐不得自活,則我與夫俱共出賣,所賣得銀錢全作修福之用。」夫言:「甚善!」於是二人共至一富家,而與之言:「今我夫婦以此賤身,請貿金錢。」主問:「欲得幾錢?」答言:「得十金錢。」主人言:「今與汝錢,卻後七日,如不償我,以汝夫婦即為奴婢。」
言契已定,二人齋錢往詣寺中,作大施會,二人相勸勵言:「今日我等得自出力自由造福,他日便屬主人,凡事不能如願矣!」於是晝夜懃辦會具飲食,至六日頭,剛欲作會,值彼國王亦欲作會。眾僧皆言:「己受窮者,終不得移。」國王聞已,作是言曰:「彼是小人,敢能與我共諍會日。」即遣人與窮者磋商,窮者再三實不相避。使者回報,王以為怪,遂自至僧坊與窮者言:「汝今何不後一日作,定欲與我共諍會日?」夫婦答言:「請王原諒,因我等唯一日自在,後屬他家,不復得作。」王即問言:「為何不得復作?」夫婦言:「自惟先世不作福業,今世窮苦,今若不作,後世尤苦。因之,我等賣身以貿金錢,用作功德,欲斷此苦。至七日後,無財償他,而作奴婢,今已六日,明日便滿,以是之故,叩請大王寬恕,救我等一日之恩,世不忘也。」
王聞是語,深生憐愍,歎未曾有,汝等真正了悟貧窮之苦,而知解決窮苦之法。並能以不堅之身,易於堅身。不堅之財,易於堅財。不堅之命,易於堅命。王不但聽其設會作福,並以己身及夫人衣服瓔珞,脫與貧者夫婦,又割十聚落,為其繼續作福之用。
按:由此觀之,一切世人欲得去除貧窮之苦,當於三寶門中,精懃修福,若能至心修福德者,不但現生可得華報,當來之世定能獲福無量。
昔有沙門,往聚落分衛(乞食),途經草叢邊時,忽聽得一聲和尚慈悲。於是,沙門立即止步,左右尋視,未見有人,甚為驚異。
正當是時,有一大蛇,從草叢中,舉首語言:「請勿恐怖,懇求和尚慈悲,為我說法,仰仗法力,令我脫此罪身。」蛇又言:「和尚素聞阿耆達王否?」答曰:「聞。」蛇言:「往日之阿耆達王,即今我身是也。」沙門聞此言後,頗覺怪誕,乃對蛇曰:「阿耆達王在生時,造佛塔寺,布施供養,累積種種功德,理應上生天趣,以何因緣乃爾?」蛇言:「我當臨命終時,侍者不慎,將逐蠅之扇,墮我面上,我當時一念瞋恚,故受此蛇身。」
沙門聞言,知其如是,隨即為之說法,並加懺悔。蛇一心樂聞法後,絕食七日,遂即命終生天。卻後數日持花散佛,眾僧怪之。聞空中曰:「我乃過去阿耆達王,因蒙和尚說法懺悔,仗佛慈力,得生天上,是故今來奉花散佛,以報佛恩耳。」
按:瞋屬三毒之一,因其能燒行者之功德法財,故又名之曰:「瞋火。」所謂「瞋是心中火,能燒功德林」。佛在《遺教經》上說:「劫功德賊,無過瞋恚,甚於猛火,常當防護,無令得入,猛火能燒世間諸珍寶,瞋心猛火能燒七聖財」。
修學佛法者,積年累月,茹辛受苦,廣種功德,好不容易積蓄一點法財,如萬一不慎,瞋念興起,則前功盡棄,枉費心機。假使偶遇人事之逆意,當以忍辱治之,瞋恚自會不起。《法華經》上說:「又見佛子,住忍辱力,增上慢人,惡罵捶打,皆悉能忍,以求佛道。」
所以證道歌上說:「我師得見然燈佛,多劫曾為忍辱仙」。尤其人至臨終時,四大分散,眾苦煎迫,是時心念特強,最好他人為其念佛,引發其善念,命終得生善處。但千萬搬動不得,以免其興起瞋念,而墮惡趣。至於洗浴更衣等事,皆俟其周身暖氣消盡後,再為辦理。如屍僵硬,可用溫熱毛巾,裹於骨節處,則瞬息軟化。眼看現在病重者,往往被其家人送住醫院,勢將命終時,而醫生猶在為其檢療。不幸一息嗚呼,院方立即送至太平間。如此欲期亡者上生善處,洵為礙難如願。
務希學佛者,如遇有臨命終人,切忌遵循俗情,當如法而行事,功德無量。
唐代有一位善道禪師,山東臨淄人。嘗於群經中,信手探卷,得淨土三經之一《觀無量壽佛經》。於是,乃專心一意念佛,依法修行十六妙觀。師後影廬山,見遠公遺跡,感慨系之。不久即遁跡終南,修《般舟三昧》數年。於中曾睹淨土,寶閣瑤池,種種莊嚴,宛然在目。後又往晉陽,從道綽禪師,授《無量壽經》。時入定觀,數日方起。
一日,綽師請其入定,為觀所生之處。師即入定七日,而報之曰:「我師當懺悔三罪,方可往生。」綽師問:「何三種罪?」答曰:「師嘗安佛像在檐牖下,而自處深房,此一罪也,當於佛前懺。又嘗役使出家人,此二罪也,當於四方僧前懺。又因造屋,多損蟲命,此三罪也,當於一切眾生前懺。」綽師聞言,靜思往咎,遂洗心懺謝。道再為入定,出謂綽曰:「師罪已滅,後有白光來照時,乃是往生之相也。」
此去行化京師,歸者如市。臨終預知時至,略示微疾,怡然念佛而逝。滿室異香,天樂鳴空,寖寖向西而隱。
按:供奉佛菩薩像,首重恭敬。其次視環境之大小,而擇適宜處以供之。但以清淨與莊嚴為原則,切不可輕率將事,而遭褻瀆之罪。本省頗多出家眾,為便利半夜三更起身拜佛誦經,竟將佛像供在同一臥室之榻榻米上,真是褻瀆之極,罪過不淺。如真心用功者,定至清淨大雄寶殿禮誦為是。我猶見若干在家信眾,往往將佛像供在偏避一角,而自己所住處,則異常別緻。總之,無論環境寬狹,供佛處宜好,自住處宜醜(如一間住宅,不在此限),以免輕侮之咎。
至於造屋耕種,動土傷生之事,此為四眾弟子,間有難免者。然而,當以小心從事,儘量避免誤殺。萬不可藉誤殺得輕罪而率意不顧。再談出家眾用人問題,最好公私二事,悉以沙彌或在家人作之為妥,不可呼喚具戒者走使(如弟子自願為師服役、與服役於老病比丘者例外)。
古人說:「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,知過必改(懺悔),善莫大焉。」我人每日於閑暇時,或規定某一時,總要加以靜思,於人於事,有無過錯,有則改之,無則加勉。修持工夫,有無增進,有則不憍,無則勵精。果如是行,庶可免過矣!
從前有一出家人,性喜幽靜,不愛與眾共修。於是,一人獨自往詣山中,精勤行道。
一日,時進黃昏,忽見一鬼,化作無頭,來至行者座前。是時行者,不但面無懼色,心靜如恒,並與之言:「汝今無頭,反佔便宜,既無頭痛之患,更無目以視色,耳以聞聲,鼻以嗅香,口以嘗味等貪欲之苦,真是一大快事。」言畢鬼去,未久,鬼復化作無身,但有手足而來。行者語言:「汝今無身,既無難受之痛癢,亦無五臟疾病之憂愁,又是一大快事。」鬼復退出,更作無手無足,乘一輪車至行者前。行者語道:「汝今既無手足,正好未克取他人之財物,何其快哉!」
鬼見行者,守意不動,堅持如是,遂便化作端正男子,至行者前,頭面接足曰:「沙門所學,將成不久。」起繞三匝,恭敬而退。
按:是凡認真精勤之行道者,在除煩惱與證聖果之中,總難免不發見或大或小之魔障。即使佛在剛成道時,猶不免遭受第六天魔王,率諸眷屬來礙其道。但佛陀於當時胸中無半點塵染,終以神力,悉伏散去。佛陀尚且如此難免魔障,況我人薄地凡夫。
《勝義諦品經》上說魔有十種,《虛空藏菩薩所問經》上說有四十五種魔障。無論任何一種魔障現前,皆是奪行者之慧命,壞道法功德善本。行者如能克制之,則道業不難成辦。然而,不幸為之所制,不但有失功行,反成魔之眷屬矣。
《楞嚴經》上說修禪定者,縱有多智禪定現前,如不斷婬,必落魔道,上品魔王,中品魔民,下品魔女。古德云:「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」此乃警誡行者,道念固然要時刻照顧,而強橫之魔力,亦須欲加意緊防。
智者禪門中,教人辨魔有三種方法,一者,了知見聞覺知,皆無所有,不受不著,亦不憂戚,亦不分別,若是魔者,彼即自滅。二者,但反觀見聞覺知之心,不見生處,如是觀時,魔便滅謝。三者,若作此觀,不即去者,但當正念,勿生懼想,正念不動,知魔界如,即佛界如,一如無二如,於魔無所捨,於佛無所取,佛法現前,魔自退去。俗語說:「好事多磨。」若人能受得住魔障之考驗,則魔力自斂,道業自成。如是,未嘗不是行者進道之逆增上緣也。
唐太宗貞觀年間,有寒山子,隱居浙江天臺山之寒巖,常至國清寺遊玩,與寺中拾得大師厚善。當時拾得負齋堂行堂責,常將大眾喫剩飯粥菜滓,收入竹筒中,寒山若來,即負之而去。或於長廊叫喚快活,行止不定,舉動若狂,間有寺僧逐罵,彼則撫掌大笑。
時有閭丘胤,初為臺州刺史,剛欲束裝首途,遽然頭痛若裂。是時,適逢豐干禪師,從天臺國清寺來,為之咒水治疾,須臾即癒。胤問:「天臺有何賢士?」師曰:「見之不識,識之不見,若欲見之,不得取相,寒山文殊,遁跡國清;拾得普賢,狀如貧子。」胤至郡後,即詣國清,問豐干院,住持道翹道引,至院無人,唯見虎跡而已。又問寒山拾得,引至灶寮,見二師向火大笑。胤前禮拜。二師喝胤曰:「豐干彌陀,君見不識,禮我何為?」二師即把手笑曰:「彌陀饒舌!彌陀饒舌!」隨即走向寒巖,隱而不見,更不返寺矣。
按:諸佛菩薩,以大悲心,他方此界,逐類隨形,救苦眾生。或韜光晦影,俯同迷俗,或顯現神異,或死而更生,或定而後空,靈跡怪詭,莫測其然。所謂凡有利益,無不興崇。我人若見聞矯變奇異之權化者,雖於濟物之事相上有所反常,祗欲與道相合,決不可加以毀侮愚弄,自增罪業。
茲以寒山大師而論,當時國清寺住眾數百,除豐干拾得二師與其厚善外,其他無不視寒為瘋狂子,時常辱之、欺之、罵之、逐之、甚至打之,而寒師終不發怒,不懷怨忿,更不作反抗,祗是翻身撫掌,笑忍而去。一日,寒山問拾得曰:「人家謗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輕我、賤我、惡我、罵我、騙我時,如何辦?」拾得答云:「祗可忍他、讓他、由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,再等幾年,看他如何?」斯一問答,足夠玩味。可作我人平時為人之警語。
《大平廣記》云:「寒山子者,不知其名氏,大歷中隱居天臺翠屏山,其山深邃,當暑有雪,亦名寒巖,因自號寒山子。好為詩,每得一篇一句,即題於樹間石上,有好事者,隨而錄之。凡三百餘首,多述山林幽隱之興,或譏諷時態,能警勵流俗,桐柏徵君徐靈府,序而集之。分為三卷,行於人間,十餘年忽不復見。拾得者,因豐干於赤城路側得之,可十歲,委問無家,付庫院養之,故名拾得。豐干身材肥大,高長七尺,住佛殿後僧院,碾米供眾。三人如手足,均善詩,故相互交遊。」
從前有位孚上座,在揚州光孝寺講《涅槃經》。講到法身常住,於是廣談妙理,窮深極微。不料座下聽眾之中有一禪師忽然失笑。孚上座講了以後,請這位失笑的禪師到自己的寮房裡,奉茶頂禮,並且謙沖的說:「某甲學識淺薄,講經祗是依文解義,剛才適蒙見笑,現請不吝教誨。」是時禪師見孚上座禮貌周到,於是也就開門見山的說道:「剛才我不是笑座主所說的不是,不過你所說的只是法身量邊事而已,實在未曾識得法身究竟義。」孚座主曰:「既然如是,即請我師開示。」禪師曰:「座主還信否?」曰:「如蒙所教,焉敢不信。」禪師道:「請座主暫為輟講旬日,端然靜坐,收心攝念,喜惡諸緣,一時放卻。」孚座主聽了以後,即如法泡製,晝夜無間。一日,天剛發白的晨光,聞有角聲,忽然大悟。從此以後,講起經來,四辯無礙,圓融不滯了。
又有位良遂座主,有一天去參麻谷禪師。谷見良座主來,即荷鋤入園去工作,連看都不看一眼。次日,良座主復去求見。谷即閉卻了門,拒而不見。良乃敲門,谷問是誰?良方稱名,忽然大悟。
按:我們看這二位尊宿的成就,別無他術,祗緣是虛心下賢,不存我慢所致。佛在經上說,虛心與我慢的譬喻很好。佛說虛心的人,就好比結得層層疊疊的禾穗一樣,彎著腰,低著頭,使人一見就生歡喜。像這種人,在福德上既沒有虧損,即在智慧上實在是受益非淺。反之,我慢的人,就好比結得為數不多的禾穗一樣,筆直的,挺硬的,使人一見就生厭惡之念。像這種人無論在福德和智慧上,都受了莫大的損失。所以今人說理的很多,而悟理的很少,修道的很多,而證道的很少。其原因多分是貢高我慢,不肯虛懷若谷而貽誤了自己,真是惋惜之至。
往昔湖北省麻城縣,有一王某。一日偶從屠戶前過,正值屠夫宰豬,眼看豬在拼命掙扎之情,耳聞悲慘悽號之聲,即時王君惻隱之心,不禁油然生起。因之,誓願從今以後,長期茹素。
不料長齋始至三年,身上忽染惡瘡,苦痛異常,食寢不寧,對於茹素,心生退悔。其友慰之曰:「君持齋人,必蒙佛力庇祐。」王曰:「持齋三載,招此惡報,未卜益於何處?」友曰:「聞君之語,似有悔意。汝如不欲此齋,可賣與吾否?」王曰:「如何得賣?」友曰:「一日齋,一分錢,三年當得銀十兩八錢。」王喜,立即書券得銀,準將翌日開齋。
時至深夜,王君夢見二鬼,厲聲罵言:「百日之前,汝壽已盡,以持齋故。延至今日,今既售齋,汝命已透矣!」王聞鬼言,大為震驚,忙請二鬼,暫緩一夕,我當退銀,誓復長齋。翌日差人至其友處索券。友曰:「昨持券歸,即於佛前焚化矣!」王得是訊,悔恨交結,立時而斃。
按:世間一切,皆有進步,唯人喜愛肉食一項,與上古蠻荒,茹毛飲血者,有何差異?若論有別,祗是生熟與技巧而已。上古時代,蔬菜等飲料稀少,故以肉食為主。而今蔬菜充斥,營養豐富,猶以六畜之肉,大快朵頤,誠為不仁至極矣!要知道,水陸空一切眾生,一念心性,直下與三世諸佛,無二無別。但以宿惡業力,障蔽妙明,不能顯現,以至淪於異類,苟以弱肉強食,則異於禽獸者幾希?間有持齋者,往往以求達願望為是。設若願望不達,或遭些許災難,皆謂持齋無靈,心生退悔。如是素食者,乃有昧於事理也。
若論感應,在大乘玄論上說有四種:一、感形不感聲;但見佛不聞法。二、感聲不感形;但聞法不見佛。三、形聲俱感;見佛聞法。四、不見佛不聞法;直感神力密益。是凡持齋作善者,無不受佛菩薩之慈力或顯或密之護念,視行者工夫深淺,而感應有殊。以要言之,持齋乃為報眾生恩與養護慈悲之心念,不可附加任何著用。所謂「只顧耕耘,不問收穫」。不然,難免始終如一而不生退悔。如故事中之王君,不知因持齋之功,而暗中感應其延長壽命,所謂化大難而成小難,竟疑持齋受惡報之悔意而賣齋,真是天下少見之奇事。又因賣齋而立斃,由是可見出錢誦經禮懺者,無不得福矣。
佛在世時,有一屠兒,詣阿闍世王所,乞求一願。王曰:「汝求何願?」答曰:「宮集會時,如須屠殺,願王見賜,我當為之。」王曰:「屠殺一事,人所不樂,汝為何樂而求之?」答曰:「我往昔為赤貧者,專以屠羊,維持生活,由是之故,得生四王天上。盡彼天壽,來生人中,續復屠羊。命終之後,生忉利天上,如是六反屠羊,所以生六天中,受福無量,以是之故,乞王滿我此願。」王曰:「設如汝語,何以知之?」答曰:「我識宿命。」王聞不信,謂是妄語,如此下賤之人,何能識宿命耶?後便問佛。佛曰:「實如其言,非妄語也。此人先世曾值辟支佛時,見佛歡喜,至心諦觀,仰視其首,俯察其足,善心即生。緣是功德,故得生六天,人間六返,自識宿命。以其福熟,故得人天六返,罪尚未熟,故緩受苦。畢此身後,當入地獄,受屠羊之罪,地獄罪畢,當生羊中,逐一償之。此人識宿命淺,唯見六天中事,不及過去第七身故,便謂屠羊即是生天之因,如是但識宿命,非通非明也。」
按:故事中之屠兒,曾因先世見一辟支佛時,心生歡喜,俯仰諦觀,以是善根,故得六返人天之果報。由此准知,我人於見大圓滿覺佛之塑像或畫像時,無論是禮拜、讚歎、供養、稱念等之善心,其功德福業,遠超過見辟支佛之功德福業無量不可說。可惜屠兒在見辟支佛時,雖歡喜諦觀,而因心意孟浪,未曾發願,致使無願之福業,終難反其積習,所以於六返人間,猶操屠業。
是以我人,凡修行功德時,務必發願回向。功行有願,果報不致含糊。譬如放矢必須有的,矢方不致虛發,否則,仰空射箭,暫升終降。屠兒宿命智淺,不及第七身投地獄,猶求王賜之屠事,昧卻其因見佛之福業生人天中。而自以為因屠殺一事受樂,如是善惡不明,因果倒置,難免其除入地獄受屠羊之罪畢後,當再生羊中,一一償之。要知道,善惡之業,有強弱不等,果報之際,因此有先後之別。如人負債,強者先牽,心緒多端,重處偏墜。決無形直影斜,聲和響逆毫厘之差也。
往昔有二貧人,均以賣酪自活,頭頂酪瓶,各處叫賣。時值天雨,道路泥滑,一人有智,自思惟言,今日雨路濘泥,行步艱難,萬一滑倒,則瓶破酪洩,本利失盡,將何營生。於是,從酪漿中,提出酥油,即使跌倒,所失無幾。一人愚魯,缺少未雨綢繆之計策,將所有酪漿,全持詣市。
豈料中途泥滑,二人俱倒,一人愁憂涕泣,宛轉於地,一人面色如常,亦無懊惱。有人問言:「汝等二人剛已瓶碎酪洩,所受損失,同等無異,為何一人淚涕橫流,懊惱若是。一人似無所失,靜然無恨?」一人答曰:「我所持酪,悉未出酥,今日不幸,所失蕩盡,是以懊惱,不能自勝。」一人答言:「我所持酪,先已出酥,今雖有失,受損無多,是以坦然,無所恨也。」問者知其所以,私自念言:「智愚之別,於此可見,真是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」
按:以上一則掌故,可用來作為比喻。瓶比我人之身體,酪比資生之財產,酥比惠施之功德。瓶破,即如人身之老死,人逝世後,身外之財產,亦即隨之而流散。
人死財散,原為世間無常法之現相,法法如是,本無足怪,亦無用悲歎。但其重點,即視各人於生前,有無作救人之難;如水、火、風三災,盜賊、刀兵等。有無濟人之急;如衣服、飲食、疾疫、醫藥等。有無憫人之孤;如少失父母、老無兒媳等。有無容人之過;如攻其惡,無攻人之惡、躬自厚、而薄責於人等。尤其有無歸敬三寶(佛法僧),依法修行等種種菩薩行之功德。有則儘可寬心於老死,未來必趣安樂處,何憂戚之有。
如掌故中賣酪之智者,預知不幸滑倒,早將酥油提出存放,故雖瓶破酪洩,而毫無惱恨。否則,虛度一生,瞬間老死將至,前路茫茫,未知何往?至此不免內衷悲戚,喟歎不已。如賣酪之愚者,事先未作準備,一旦不幸,難怪宛轉於地,連聲悲鳴。古德云:「老不足歎,可歎是老而無成;死不足悲,可悲是死而無補。」凡事預則立,不預則廢。事固如此,人又何獨不然。
希望我人在有限之年華,早作身後安排事(惠施之功德)。不然,後悔遲矣!古德云:「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,一失人身,萬劫深悔。」誠至理之名言也。
從前有一大蛇,頭尾自相爭論。頭語尾曰:「我應為大。」尾語頭曰:「我亦應大。」頭曰:「我有耳能聽聲,目能視物,口能進食,加以行時在前,能禦外侮,有如是等等優越條件,是故理應為大。汝無此能事,不可與我爭也。」尾聞此言,心有未服,怒語頭曰:「汝之所言,未必為當,我雖無有耳目之視聽,及口進食之功用。可是,我放汝行,汝方得前往,倘若我不與汝合作,任爾有偌大之功能,勢必無用武之地,是故我亦應大。」頭聞其言,心自思念,尾實無能,而妄自尊大,猶大言不慚,謂我之行,受其使令。頭於愈思愈忿之下,於是,不與之理論,掉首即行。是時尾覺身旁有一樹木,隨即以身繞木三匝,使勁施術,不放頭行。如是三日不已,頭遂不得前去。因之,求食不得,饑餓垂死。頭語尾曰:「汝可放之,聽汝為大。」尾聞言大喜,即時放之。頭復語尾曰:「汝既為大,聽汝前行。」尾即前行,自為得意,不料未及數步,即墮入火坑,同歸於盡矣。
按:人以兄弟喻如手足者,乃因手與足有互相扶助,彼此協調之故也。比如足有所傷,手即為之按摩包裹。反之,手有所損,足即箭步如飛以為之求救,彼此各有其長,各盡其能。手足互助,尚且如此,而同氣連枝,尤欲合作無間。
常言長兄如父,長姊似母,弟妹有需助之處,兄姊理應扶持而友愛之。反之,兄姊有為難之際,弟妹亦應恭敬為之解難、協助。所謂兄則友,弟則恭,其意即在此也。觀乎今時,世道澆薄,人心不古。為上者,不愛其下,為下者,不敬其上。所謂尊卑不分,長幼失序,諸如此類,每覽報章,屢見不鮮。往往同一家人,而互相道短、排擠、瞋恨、障礙、嫉妒、詆毀、謾罵等各不禮讓。如是,家庭成為戰場,人則成為鬥士,同室操戈,毫無溫情,同路人無異。然而,究其主因,不外乎彼此各自稱頌、比能、諍大。
將古人之言:所謂「世事每從讓處好,人倫常在忍中存」之德行,遂忘一乾二淨。結果,家道不振,和氣喪盡,所遭損失,還歸於各人自已。要知道,尺有所短,寸有所長,大之一國,小之一家,無人不有其能。雖然各人技術有多寡、大小不等,但貴在素其位而行之。人人通力合作,個個盡其所能,則不難齊家、治國矣!
從前佛在舍衛國祗洹精舍的時候,有四位新學比丘,相偕至精舍旁邊禁樹下坐禪行道。這時正值滿樹花放,異常榮茂,不但是顏色鮮艷,並且香郁撲鼻。因此,這四位新學比丘,不耐於坐禪而相互討論世間萬物何者最樂,以滿足人之願望。
一人說:「仲春之月,風和日暖,木榮花妍,遊戲原野,此為人生世間一大樂事。」一人說:「宗親集會,觴酌交錯,音樂歌舞,通宵達旦,此為人生世間一大樂事。」一人說:「多積財寶,稱意欲為,洋房轎車,呼奴喚婢,此為人生世間一大樂事。」一人說:「妻妾端正,綵服鮮明,香薰芬馥,恣意縱情,此為人世間一大樂事。」
是時,佛知這四位新學比丘應可化度,只因走意六欲,不思無常。於是即呼四人而問之曰.「剛才汝等坐在樹下共論何事?」四人以實具白所樂。佛告四人:「汝等所論,盡是憂畏危亡之道,非是永安最快樂之法。
要知道,萬物春榮,則秋冬衰落。宗親歡娛,則終有別離。財寶車馬,為五家(國王、火、盜、賊、子女)之分。妻妾美色,為愛憎之主。汝等所謂人生世間最大樂事,盡是興招怨禍,危身滅族,憂畏無量,三塗八難,苦痛萬端之根源也。是以我人捨世出家精進求道,不慕榮華,不貪名利,唯以志趣涅槃,這才是人生真正最大一樂事也。」於是世尊即說偈言:「樂則生憂,愛則生畏,無所樂愛,何憂何畏。」四人聞佛開示以後,專心一意志趣涅槃,不久皆成道果。
從前有一個人,非常的愚騃。有一天,從家裡出遠門,因跑久的關係,感覺得口裡很渴,於是他到各處找水吃,結果在山麓下找到一隻貯水的木桶。水從高山上彎彎曲曲地流進木桶裡,既清淨又很清涼。他喜歡得手舞足蹈,有說不出的快樂,遂大飲一頓。飲好以後,即便舉手語木桶說道:「我現在已飲好了,水不要再流進來。」水是無情的東西,那能因他一說即不流呢?除非是個有神通的人。他說過以後,見水仍然照流如故,誰知他的痴氣大發,便瞋恚的高聲說道:「我說的話,你為何不聽?如再不聽......。」是時剛巧有一人走來,見他這樣愚蠢可笑的舉動,便語他道:「汝太愚痴,毫無智慧,汝何不走開,而在用言止水,有何效果?」於是將他挽卻牽至原路去了。
按:這則故事的寓意,是說明世間上的人,亦如愚痴漢飲水一樣。人們為了生死的渴愛,去飲那五欲的水,一旦滿足了五欲以後,對它也會生起疲厭的心情。於是有如愚痴漢飲足了水,便作是言:「汝等色聲香味觸,從現在起不要使我再看見啊!我已不喜歡汝等了。」然此五欲的塵境,仍相續不斷地在人們六根門前表演。愚者見之,便復瞋恚的說道:「我已警告在先,汝等何復更生而使我見之?真是可惡之極,現在汝等立即為我快點滾開。」這時有一智慧之人來語之言:「汝何愚痴若是,既為五欲之所疲厭而要遠之,宜當收攝汝自己的六根,尤其要關閉汝之心意,使妄想不要生起,妄想不起,則便得解脫了。汝何苦對五欲瞋恚,命令不生,有如那愚痴漢飲水一樣哩!」
佛在世時,有一優婆夷,逐日往詣佛所,盡虔供養,始終一如,未曾有懈。佛見其懃懇如是,知而問曰:「汝修供養,欲何志願?」優婆夷白佛言:「弟子所修供養之福,願欲現世得生四子。」佛問:「汝為何別無所求,而獨願生四子?」答曰:「若得四子長大後,令一人從商,貿易積財。令一人主治農作,六畜五穀,耕畜聚利。令一人求官食祿,覆蔭門戶。令一人出家學道,道成還度父母,及一切眾。求四子者,正為此耳。」佛言:「滿汝所願,寬心等待。」優婆夷大喜,為佛作禮而去。
未久生一麟兒,聰明黠慧,其母愛之,世間無比。子後長大,便問母言:「慈愛何以太甚?」母語子言:「本願四子,各從一業,今唯得汝一人,是以痛愛若此。」子聞母言,深感母志。於是,先行經商,未久得巨錢財。次安田業,穀盈倉庫,畜牧無數。次求學問,仕進顯達,娶妻生子,遽成豪門。一日,子白母言:「母願四子,各付一事,我今已代為三,唯有出家作沙門事,懇請慈母,割愛為荷?」其母念言,此子才能超群,所作不凡,即使生得四子,猶恐難成其事,今已三事逾於本望,如允其出家,必能成道。
於是,應其所請,囑為道業精進。子辭母後,往詣佛所,求作沙門,淨行梵行,精勤不怠,不久即得阿羅漢道,還度父母,及一切眾。
按:凡行一事,必先立其志。志願立定後,依願起行,此行方可成就。否則,有行無願,其行必孤;或者有願無行,其願必虛。所以《智度論》上說:「作福無願,無所樹立,願為導師,能有所成,譬如銷金,隨師所作,金無定也。」《大莊嚴論》亦云:「佛國事大,獨行功德不能成就,須要願力,如牛雖力能挽車,須要御者,能有所至」。
然而,世人間有立願起行,而行或有未克達其願者,是何故哉?此除願之不切,行之不力外,乃其人之福業不及也。即以念佛願生淨土為例,雖曰臨終十念,可得往生。若此十念不切實,間有容髮之散念,則休想如願以償。即使十念,幸得往生,亦非根行淺薄,少福少德者所能達成也。
所以《彌陀經》上說:「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,得生彼國。」由是觀之,我人若欲行願圓成,固然首重切願力行,而平時見有種福之事業,當不可後於人也。
從前有一位居士,常發願要見文殊師利菩薩。因此便不時的廣行布施,恤孤濟寡。每逢齋日,並齋戒沐浴,嚴淨壇場,敷設高座,種種供養,至心懇禮文殊菩薩駕臨壇場,以滿所願。
有一次,見壇內高座椅上,坐一老翁,不但邊幅不修,而容貌極其醜惡。豆大的眼眵,深黃的鼻涕,如弓的傴僂,似土的膚色,簡直形類夜叉,人鬼不辨。嚇得居士倒退一旁,將一顆虔誠心,頓成怔忪心。並自思念,我每敷高座,莊嚴壇場,皆願求文殊師利菩薩光臨道場,慈悲一現。而今座上,究是何人?竟然膽大包天,敢於上座。」遂走至座前,在氣忿之下便牽著老翁下座,並囑之曰:「請老翁自愛,下不為例。」老翁於毫無表情之下,立即悄然而去。
翌日,居士便淨備香花水果,往詣寺中,恭獻佛前,虔禮默禱曰:「弟子某持此功德,願現世得見文殊師利菩薩。」事畢返家,晚間就寢,便於夢中有人語言:「汝一向恭敬誠求,願見文殊師利菩薩。可是,汝見之而不識,當面錯過,還求於何處得見文殊?」居士曰:「我素來細心觀察,未見形影,究於何處得見,請君示知?」夢中人言:「日前汝嚴淨壇場,敷設高座,於高座上,坐一老翁,彼即正是文殊師利菩薩。」居士聞言及此,不覺周身急出大汗,自夢中醒來,遂向空中求乞懺悔。
按:這故事是說,修學佛法的人,要持平等心而待遇眾生。所謂一視同仁,無分彼此。要知道,菩薩的現化,是應機而示現的。如遇有以貌取人者,即示化醜惡的老翁。如遇有發心廣行佈施者,即示化著乞施妻兒,乃至頭目骨髓的人。其他如人與非人,菩薩皆隨類示現。所以《法華經》上常不輕菩薩說:「我不敢輕慢汝等,汝等皆當作佛」。這就是教我人持平等心的好榜樣。否則,你化了極大的虔誠心,而偶見不拘小節的菩薩現化,當面不識,實在惋惜,如再加以譏嫌,真是罪過。
尊者舍利弗與長者須達,一同正在為祗洹精舍測量圖樣的時候,舍利弗忽然欣懌含笑。須達見而問曰:「尊者為何喜悅?」舍利弗答:「你為眾生請佛,而於此經營精舍,發如是大心,真了不起。要知道,善因必感善果,你既為佛造精舍,而今六欲天中的宮殿,業已為你成就。」說畢,舍利弗即顯神通,借慧眼令須達悉見六欲天宮。須達問:「六欲天中,何處最樂?」舍利弗答:「第四天(兜率天)中,少欲知足,恒常有一生補處菩薩,來生其中,法訓不絕。」須達曰:「我願生兜率天上,常聞佛法。」出言始竟,餘宮悉滅。
不一會,舍利弗又忽然憂愁滿面。須達問曰:「尊者為何而現憂色?」舍利弗答言:「你看這一群蟻子,自你於過去毘婆尸佛於此為彼世尊興建精舍時,這群蟻子即在此生活著,直至現在,已經九十一劫,猶未脫此形骸。」
按:人們的福德,是要從各人自身去培養(莊嚴)得來,絕非自然,更非僥倖所獲。你看長者須達,遠從過去毘婆尸佛即為彼佛建舍,一直至現在,猶為釋迦如來的精舍而大興工程,他這種累劫造福的發心與精神,不但修成累世為人間的大富長者,而未來尤上昇於兜率天宮,親聞補處菩薩的法音哩!
古德說:「人人知道有來年,人人當種來年穀;人人知道有來生,人人當種來生福。」有福德的積累,才有人格昇華的希望。眼看當前的眾生,不知種福,即使知道種福的,亦寥寥無幾,偶遇機緣,總要斤斤計較得失,脫不了勉強性,所以也就難怪末法的眾生福薄了。要知道,福經不起日久的薄下去,如一旦福盡而下墮的話,其苦難以言狀。猶如上面的蟻子,雖歷九十一劫,仍不能脫其形軀。如此福、罪、樂、苦的較量,何啻於雲泥之別,我人不可不慎之。
從前有一已得阿羅漢果的老比丘,一日與小沙彌在路上行走,小沙彌替長老比丘擔著衣缽包隨其後行。這時小沙彌心裡在想,人生世間,無不受苦,雖有欲樂,只是曇華一現,就連這一點欲樂,亦是未來的苦因,要免去這些苦難,當修學何道呢?記得佛在經上,常讚歎菩薩行為勝,我今當發菩薩心,修學菩薩行。剛發此念,其師即已知他心之所思,於是轉過臉來對小沙彌說:「將衣缽包與我,汝在我前行。」小沙彌適在前行,復作是念:「菩薩道不易行,久處生死,受無量苦,求頭與頭,乞眼與眼,此事極難,恐非我所能成辦,不如早取阿羅漢果,疾得離苦。」是時師復知其所念,語沙彌言:「汝擔缽囊,還從我後。」如是三反,小沙彌怪愕異常,不卜是何緣故。心想師年耄狀,如小兒戲,方始令我在其前行,師負衣囊,不一會又令我在其後行,衣囊交我。反復如是,何其變太速。
前至一休息處,小沙彌遂合掌白師:「請問其意?」其師答曰:「汝三思發菩薩心,行菩薩道,是心最勝,諸佛讚歎。發如是心者,諸辟支佛尚應供養,何況乎阿羅漢?所以三令汝在我前行。不料汝發心不堅實,立發立悔,欲取小果,是心去我懸遠(因小沙彌尚未證阿羅漢果),所以三令汝在我後行。」小沙彌聞已,恍然警悟,私自念言:我師能知我心,諒必已取阿羅漢果,得六神通。今我一發菩薩心,即勝過阿羅漢道,況復成就。從今以後,我決發大心永不退失。
按:我們讀了這則故事,發心時當會捨小而取大,但不要以為一發大心即勝過二乘,而就此裹足不前,自以為在行菩薩行。要知道,菩薩行是要隨分隨力的行履實踐的,如空喊口號,虛發大心,是不能到達成佛的果實。
從前某地方有個孤苦貧窮漢,一日出門去代人家做工。行程不久,忽於中途遇見一囊金錢,私自念言:「這大概是天仙憐愍我孤苦、貧困而此賜予。不然,坦坦大道,行人如織,怎會使我遇見這囊財寶。」於是心甚歡喜,就地而坐,將錢囊解開,一五一十的注意數之。數了一會,心想這次可使我轉貧為富,今後的衣食住等...。不但不要勞力去、仰仗於人,除開銷如願支配而外,尚有若干貯庫,不但我一生用之不竭,後輩子孫猶有享受。遂再低下頭來數之。猶未及半數,不料失錢的主人忽至,只好將錢如數歸還原主,各自分道揚鑣。這時貧漢心生悔意,早知如此,在拾得該錢囊時,即疾馳而歸,免得空生歡喜,如做了一場南柯夢一樣。貧漢越想越懊惱,到手的財寶,因一念之差,立即分文不見,而今而後,又落得依然故我,苦哉!
按:這故事的寓意:是說一類得遇佛法的人,只顧讀經學教,廣聞博覽,以為名聞利養而在研磨。一旦出人頭地,終日送往迎來,應付門庭。將所求得一點的出世佛法,用在世間的人情上面。從不有依教精勤修行,袪除煩惱求得解脫的意念。像這一類的人,欲求昇華,難如登天。忽爾三十夜到來,依然故我,到那時,悔已遲矣。如彼貧漢數寶,得而復失,自無絲毫的受用。
敬勸時下學佛的道友們,將日常不必要的瑣事,能放下的儘可放下,以學得一分佛法,來進修一分工夫。所謂:「消得一分習氣,便得一分光明。」這才是自己的真實受用,其餘都是生死岸邊事,徒勞無益。
佛有一天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說法的時候。於中有四位新學比丘,在聽法之餘,大家共約至一樹下,席地趺坐,不著攝心以求禪定的工夫,而在聚首共相討論人世間上以何者為最苦。
一人說:「天下之苦,無過於婬欲。何以呢?當色欲熾盛時,一切無所顧忌,敗德裂名,失命傷身,莫不由之。」一人言:「宇宙之苦,無過於瞋恚。何以呢?人當遭遇逆境,立即毒念興起,不問親疏,輕則怨忿填胸,或行打罵,重則動武殺人,復能自戕。」一人道:「人間之苦,無過於饑渴。何以呢?當家貧如洗,告貸無門之時,坐立難安,神識不寧,於是偷竊抓拿,謀財害命,置禮義廉恥於不顧」。一人曰:「世上之苦,莫過於驚怖。何以呢?天災人禍,隨時可至,陸海空行,心恒怵惕,終日營苟,如臨淵履薄,設若稍有積貲,則惡人覬覦,真是肝膽掉悸。」如是四人相互討論苦義,無有已時。
是時,佛知其事,即往詣樹下,問四新學比丘,汝等剛才興高采烈底所論何事?四比丘見佛駕臨,即起作禮,各將苦義白佛。佛言:「汝等比丘共論之苦事,是枝末問題,非苦之究竟實義。要知道,天下之苦,莫過於有身、饑渴、寒熱、瞋恚、驚怖、色欲、怨患...,皆由於身而起。我人色身,是眾苦之本,禍患之原,因之勞心極慮,憂畏萬端。若欲捨離世間諸苦,當須斷絕苦原。欲斷苦原,應求寂滅。求寂滅之道,全在各人攝心守正,泊然無想。如是工夫到爐火純青時,可得泥洹。泥洹道者,乃寂滅無形,憂患永畢,此為最樂之境界。」四位新學比丘,聞佛開導後,心即頓解,如法奉行。
佛說有七種布施,既不損我人之財物,而又能獲七大果報。所謂七種布施者:一名眼施;我人常以好眼視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不可以惡眼視之。則捨身受身,得清淨眼,未來成佛,得天眼、佛眼,是名第一果報。二名喜容施;於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常施以和顏悅色,不可示現瞋形,不可顰蹙惡色。則捨身受身,得端正色,未來成佛,得真金色,是名第二果報。三名言辭施;於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不可粗言戲語,應愛語柔順。則捨身受身,得語言辯才,凡有言說,悉為人所敬信受持。未來成佛,得四無礙辯才,是名第三果報。四名身施;於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要起迎禮拜,恭敬侍從。則捨身受身,得端正身,決無殘損,未來成佛,身相具足,無見頂相,是名第四果報。五名心施;我人雖以上好四事(飲食、衣服、臥具、醫藥)供養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而心不誠敬和善,不名為施。當以善心和悅,虔誠供養。則捨身受身,得明淨心,無癡狂念,未來成佛,得一切種智,是名第五果報。六名床座施;若見父母、師長、沙門,為敷床座邀坐,乃至自己讓座,則捨身受身,常得尊貴,七寶床座。未來成佛,得師子法座,是名第六果報。七名房舍施;常於自家清淨灑掃,恭迎沙門降臨應供說法,乃至行住坐臥。則捨身受身,得自然宮殿舍宅,未來成佛,得上妙精舍,嚴淨禪室,是名第七果報。
按:總觀以上七種布施,不重外在之物質,唯重內心之崇敬,不耗一文錢,而獲報無量。但得於此申明一句,富貴者,勿以慳貪自財不捨、而專行此布施,若能以外在之財物,內心之崇敬兼而施與,則所獲果報定當時速且加倍圓滿。
清朝時代,杭州有一位奇異僧人,因遺其名字,故號為「東瓜和尚。因其嗜食東瓜,人即以此綽號名之。住華嚴庵,為人緘默,平素既不見其參禪與看經,更不見其念佛及禮拜。衣衫襤褸,半文不蓄,神情奕奕,行動瀟灑。唯獨終日遊行街市,寒暑無間,經十餘年,緇素皆莫測其所以。師一生別無知交,唯與鄰庵慧照友好。一日,走訪照師,而告之曰:「明年新正初六日,吾欲行矣,屆時請駕臨送我。」照師屈指一算,距行期尚有月餘,遂允為送行,決不誤期。時光荏苒,瞬間已是新正六日。是日,師一本慣習,仍然遊行街市,若無其事,中午猶至法慧庵應齋。齋返,見照師已在其住處候行,師問之曰:「今日我兄光臨,有何見教?」照師笑而答言:「師早已與我有約,今日特地前來相送。」師曰:「我真糊塗,若非兄言,幾已忘卻。」於是,沐浴更衣,焚香禮佛。事畢,跏趺蒲團,而謂照師曰:「我今既行,不可不留一偈,即請兄代為書之。」偈云:「終日走街坊,心中念佛忙,世人都不識,別有一天堂。」說偈已,即便怡然而終。
按:古德有言:「念佛不在嘴,參禪不在腿。」這意思是說,真正攝心用功的人,不一定要死板板的拘於形式。所謂:「行也阿彌陀,坐也阿彌陀,縱然忙似箭,不忘阿彌陀。」禪師有云:「處處真,處處真,塵塵盡是本來人。要活潑,要灑脫,時時都是攝心時,處處都是用功處。」若過分的拘泥,反引起人的詬病。同時,身心也不能調攝,工夫反而不易前進。但是,話得說回頭,切忌不拘形式而放蕩形骸,懈怠成性,無所用心,則上當非淺。最好,如我人環境許可,四事具足的話,還是多做些形式的工夫,借此攝收身心。如學不拘形式,恐我人的根性還不夠。
佛在世時,有一梵志,博學多聞,通達內外典籍,說事談理,無不周盡。因此,貢高自譽,我慢自大,以為天下之人,無一能與其論辯者。於是,日間手執火炬,遍行各城市中。眾人見之,無不以為怪誕,有人問之曰:「光天化日之下,無物不照,無微不察,何以汝獨執炬而行。」梵志答言:「我見世人,悉皆愚冥,雖於日晝,自無所見,是以執炬,以照之耳。」如是,傲睨一切,終日執著火炬,往來於市肆人叢中,竟無有一人敢與之理論者。
是時,佛知梵志宿福應度,祗為難於世智辯聰,一昧在求勝名譽,自恃憍恣,不計無常迅速,朝存夕亡,剎那異世,一旦失此寶貴人身,則萬劫難復。於是,佛即化作一賢者,迎面而問梵志曰:「汝為何而作此舉動?」梵志答意如前。賢者又問梵志:「經中有四明法,汝知之否?」對曰:「不審何謂四明法?」賢者即為說四明法:「一者明於天文地理,和調四時。二者明於星宿,分別五行。三者明於治國,綏化有方。四者明於將兵、固而無失。」梵志聞賢者說此四明法已,不禁慚愧無地,頓時棄炬,謙恭禮遇,虛懷若谷。
佛知其意已轉,即還復身相,光明炳然,晃照天地,便為梵志說偈言:「若多少有聞,自大以憍人,是如盲執炬,照彼不自明。」梵志聞佛說偈已,即便五體投地,願為弟子,出家學法。佛即受之,令作沙門。未久,梵志即得聖果。
按:是凡傲慢者,不但本身因輕賤他人無意與人接近,而他人亦因其盛氣凌人之表情,早著敬而遠之。如修學佛法者有此習氣,則與大乘佛法以利人為事業之宗旨背馳。所以佛在經上,警戒傲慢之處頗多。如《法華經》云:「我慢自矜高,諂曲心不實,於千萬億劫,不聞佛名字,亦不聞正法,如是人難度。」又《涅槃經》云:「壯色不停,猶如奔馬,云何恃怙,而生憍慢。」如是之類文句,我人當三復讀之。
佛在世的時候,距離祗桓精舍約十里許的地方,有一老年人,平時嗜酒如命,常飲得酩酊大醉,橫臥在路上。一日,佛座下一位多聞第一的弟子阿難尊者,路過於此,見那老人爛醉如泥,頓生悲憫之心,意欲引他歸佛。於是坐待老人酒醒後,即勸他同往佛所。老人說:「我久聞佛之威德不可思議,亦早知佛之住所,屢次想欲前往禮敬,但總鼓不起勇氣來。原因是佛五戒中,有禁飲酒一條戒。像我這樣嗜酒如命之人,一旦斷了酒,有如小兒斷了乳,命不能保,我因是故,迄今未能見佛。」
未久,老人又酒醉臥地,展轉呻吟,嘔吐狼藉,舉身皆痛,如大山崩。酒醒之後,精神頹靡,舉措乏力,便自說道:「阿難尊者,早勸歸佛,往詣佛所。而我總因喜愛杯中之物,始終不肯見佛,所以演成今日之苦楚,咎由自取,非他人所與。」於是下了決心,實行已往之志願,接受阿難之勸言。回至家中,便向妻兒說道:「某日我欲去佛所,家中一切,任各自便。」家人聞說此言,皆大驚愕,公初不肯至佛所,今因何緣而言欲往?
不數日,老人略事收拾,便往佛所,於祗洹精舍門外佇立。這時阿難正在經行,遠見老人站在門外,於是前往招呼,引其見佛;老人一見佛陀,涕泗橫流,五體投地的說道:「我久聞佛陀在此,亦早想見佛。但因愚痴所致,不能如願。今我回憶往日,因酒醉後失去了理智,不能控制情感時,所作的罪業太多,自知罪業難逃,唯願我佛大慈大悲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。誓願從今以後,更不復造,懇禱我佛為我赦除罪業。」是時佛知此人存意至誠,善心哀祈,於是對他說:「我問你,堆積五百輛車的柴木,要將它燒盡,當用幾多車火將它燒盡呢?」老人答曰:「不用多火,只用如豆許火燒,須臾之間,化為灰燼。」佛又問道:「你身上的衣服,穿了多久啊?」老人答曰:「我身上衣服,半年未換。」佛說:「欲浣濯衣垢的時候,當幾月能洗淨呢?」老人言:「只用些許肥皂,立即洗得潔白乾淨。」佛說:「你的積罪如五百輛車的柴木,又如半年未浣的衣垢,只要你從今發心受持三歸五戒,以後依戒奉行,絲毫不犯,身心自會清淨。老人聞佛開示後,依教奉行,未久即證阿那含果。」
按:我們要知道,人海茫茫,舉心動念,無不是業,無不是罪。若不從生死苦惱的此岸,歸投於佛法僧三寶的寶筏中,那裡能到達不生不死,極樂的彼岸呢?
從前有個國家,素無匹馬,國王時刻憂愁,唯恐他國侵略,無馬出陣,喪失國土,不但人民塗炭,王位亦必難保持。於是派使四方求購,不久買回了五百匹馬,王甚欣喜,以防外敵,足以安國矣。豈知養馬養了很久,國家安平無事。
一日,國王便動腦筋,想五百匹馬,每日食用不少,又加以飼養煩勞,徒耗經費,無益國事。於是便敕令馬伕,將馬掩眼磨豆麥等物,如是既可自食其力,又不損國帑。可是,馬磨日久,習於旋迴,這時忽然鄰國興兵入境,攻擊甚緊,勢有覆國之虞。於是國王下令,將五百匹馬從速裝鞍,騎兵出陣,以迎敵軍。沿路浩浩蕩蕩,形勢雄壯,方抵前線,騎兵打馬衝鋒。豈知諸馬受鞭,盡旋迴走,愈鞭愈旋,無向敵意。這時敵人眼見對陣騎兵無能,隨即一舉大破王軍,如入無人之地。
按:由這掌故的啟示,我人當知,欲求臨終心馬不亂,必須平時各人善於調治,調治之法,多看佛經,勤加禮念,時刻存正閑邪,如是臨終才得正念現前,決定上昇。若不先調治心馬,一旦死敵卒至,心馬盤旋,神魂顛倒,猶如王馬不能破敵保全其國,安有不下墮之理!」
明末有一位海寶禪師,不詳其所出,當時掛搭於常州天寧寺,貌相甚樸,平素行持念佛,但不拘儀式,人都稱其顛僧。終日沉默寡言,間或有人與語,他唯有置諸一笑而已,於是一班同參道友們,都不去理會他,隨他去了。冬夏一件破衲襖,在他有空的時候,常常席地對佛而坐,將破衲襖上的蟣蝨,上下搬動。有時他一個人到外面去募錢,回來買蔬菜豆腐供眾,有人布施他的大量施金,他就懇求大眾代為誦經、禮懺、念佛回向,盡錢了之,身上從來不蓄一文。
有一天,當地有一位翰林,名叫鄭胙長,約海寶禪師一道去朝南海,日期已經定好。未久,鄭探聽他是個不重儀表的顛僧,為了少找麻煩,免得累贅,於是就不要他同去了。他是個無心道人,同去南海不生喜,不要他同去亦不生瞋。可是,在鄭發棹以後,常見海寶禪師在陸地上前行,追之不及,喊之不應。迨至鄭到了南海,登山入殿,又見海寶禪師早已盤膝打坐在佛殿一角念佛了。是時鄭很為驚奇,問他是不是得了神足通,他只是嘻笑,不答隻字。鄭遂約他回去的時候同我們一道回去,到要回去的時候,四處八方去找他,竟找不到他的人影了。鄭抵郡後,即往天寧寺候他,知客師說:「海寶禪師已沉臥了一個多月,昨天方起來。」鄭屈指一算遊南海的日數,正巧一個多月,鄭遂將其神遊南海的奇事,告諸大眾及地方人士,由是緇素咸欽信之。
一日,禪師趺坐念佛,無疾而終,異香滿室,數日而散。
從前有兄弟二人,一同出家學道。兄對「行」的方面很精進,弟對「解」的方面很用功。因二人各自在勵精行解,結果,不久兄即得阿羅漢果,弟亦深入了三藏教典。可是其弟常念自己廣學多聞,於是好賣名聲,以為自榮。
其兄常曉喻弟言:「人身難得,佛世難值。佛常說:『失人身如大地土,得人身如瓜上土』。今既得人身,又幸出家,當以修行為重,解學則次之。」弟與兄言:「我今對佛法方有大海一滴之認識,但尚未得其骨髓。所謂既登其堂,必入其室,待學通三藏,堪任人天師表後,再行修道不遲。」兄復為弟廣宣無常之義,出息不反,便屬後世......。弟固執其本意,不肯隨教。未久之間,弟染篤疾,醫藥罔效,必死無疑。弟知當死,便生恐怖。與其兄言:「我過去愚魯,不聽兄教,今將命終。修已不及,涕淚交流,向兄悔過。」
不久其弟命終,兄念手足情深,入定觀其所趣,見其生於長者家。彼長者家近寺廟,為欲救其弟,兄便數詣長者家,求作善知識。長者兒年始三歲,便持布施,為作弟子。年至四歲,乳母抱詣其師所住寺院。寺在山上,石階曲折而崎嶇,乳母不慎,失手將小兒落地,頓時頭破血流,一命嗚呼。兒臨終時,便生惡念,恨乳母抱持不堅,以罹此禍。因起一念瞋恚之心,命終徑墮大地獄。兄知是事,除愍其不幸而外,復入定觀之,見其已生地獄,因地獄苦切,難以與度,諸佛尚無奈何,何況我乎?於是其兄只有仰首浩歎曰:「此必了矣!」
按:此喻人好虛假名聲,一昧耽著學教,不以修道為重,以致後果不免終墮惡道。如是展轉,不知何時方得人身,若轉人身,又不知何時能得出家。所謂「失之毫厘,差以千里」,我人不可不慎初也。
宋朝時代有一位高峰妙師,道心非常的好,晝夜念佛不息。可是,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量的,日子久了,總難免不打瞌睡。禪師心裡在想,自己用功這麼多年,對於生死還沒有把握,工夫尚未有見地,而睡魔倒反日日來打閑岔,像這樣天天打瞌睡,工夫怎麼能上進呢?於是痛下決心,自己跑到高峰嶺上,跏趺在山崖的邊際,下面是萬丈深的絕壑。心想:如果這次打瞌睡的話,跌下去來個倒栽蔥,保管粉身碎骨。禪師的意思,在這裡靜坐用功,警策自己免得再打瞌睡,這是再好沒有的方法了。
然而禪師的工夫還沒有到家,當他腿子一盤用功尚未經久,老毛病—瞌睡—仍然復發。有一次打瞌睡,真的掉下去了,禪師自己也知道這次是死定了。可是,當他剛剛掉到半山腰的時候,忽然覺得有人把他托住送上山來,禪師驚喜的問道:「是誰救我?」空中答曰:「護法韋馱。」禪師想,還不錯,居然還有韋馱菩薩來護法。於是接著又問道:「我這樣修行的人,世上有多少?」空中答曰:「過恒河沙數之多,因你有這一念貢高心,今後五百世不再護你的法。」
這時禪師痛哭流涕,慚愧萬分,心裡在想,先在這裡修行,好醜還蒙韋馱菩薩來護法,現因一念貢高心生起,今後五百世韋馱菩薩不再護我的法了。左思右想,自己嘆了口氣說道:事已如此,不管他護法不護法,我還在這裡修我的,修不成,一頭裁下去,摔死算了。於是又將腿子一盤,坐了沒有多久,瞌睡又來了,真的又演成個倒栽蔥了。
這次他認為決定往生了,可是,當他剛剛要落地的時候,又有人把他托住送上山來。禪師又驚又喜的問道:「是誰救我?」空中答曰:「護法韋馱。」禪師說:「你不是說今後五百世不護我的法嗎?怎麼現在又來呢?」韋馱菩薩說:「法師啊,因你剛才一念慚愧心生起,已超過五百世之久的時間了。」妙高禪師聽了這話,當下豁然大悟,由此建寺安僧,廣結善緣。
昔有一人,因事遠行,入暮投宿空舍。時至中夜,見有一鬼,擔荷死人,來至其前。未久,又見一鬼。逐來瞋罵前鬼,是死人屬我所有,汝何以侵佔?二鬼相互諍之。前鬼言:「此有客人,汝可問彼,是死人為誰擔來?」其人思惟,此二鬼兇暴力大,若實語亦是死,若妄語亦是死,既然二俱不免,遂照實語言:「是死人乃前鬼擔來。」後鬼聞言大瞋,遂捉客人雙臂,拔出著地,前鬼即取死人雙臂補之,後鬼又將客人兩腳頭脅等拔出,前鬼一一以死人身安之如故。於是,二鬼共食拔出之肢體,食畢拭口而去。
其人思惟,父母生我之身,眼見二鬼食盡,今我此身,全是他身之肉補成,如是我今為有身耶?為無身耶?沉思良久,其心迷悶,不得釋疑,待至明旦,尋路前去,行程未遠,見有佛塔,眾僧會聚。
其心欣喜,遂即禮塔拜僧,請問己身為有為無。比丘問曰:「汝是何人?」其人答言:「亦不自知是人非人,即為眾僧廣說上事。」比丘示言:「汝身從本以來,恒自無我,原為四大扶持,五蘊假合,虛幻軀體,剎那異世,汝靜諦觀,我在何處。其人於言下省會,即證道果。」
按:人身,是稟受父母之遺體,假藉眾緣而共成者,虛幻不實,朝存夕亡。譬如春霜曉露,倏忽即無。所謂「緣聚則生,緣散則滅」。此一生滅無常之人身,從頭至足,一一諦觀,根本不見常一主宰之我體。經上說:「假為空聚,從眾緣生,無有主宰,如宿空亭。」可是,凡夫顛倒,於無我之色身,而妄起我執。
由我執故,即起貪瞋痴愛,時時為我計劃。我國我家,我之妻孥,我之財寶,我之......。想他人一切,如何變成我所有,而我之一切,儘管他人全無,我可侵犯人之權利,而人不可奪我之毫末。因之,爭端層出不窮,禍亂頻起無已,生諸煩惱,造生死業,所以《俱舍論》說:「由我執力,諸煩惱生,三界輪迴,無容解脫。」若人一旦,了悟此身,眾緣合成,幻質罪堅,當下煩惱蠲除,三毒絕跡,身心無我,自在解脫。
經上說:「若了空無我,一切無所依,諸煩惱亦空,遠離諸過失。」真正打破私我之觀念者,胸襟闊達,氣魄不凡,忠精為人服務,謀求和平共存。所以經上說:「通達無我法者,如來說名真是菩薩。」
劉宋文帝,篤信佛教,應沙門慧觀等之請,邀西域三藏求那跋摩來此土譯經弘法,求那跋摩欣然應邀,附舶而至。未久,即赴建業,命居祗洹寺。
一日,文帝引見,勞問殷勤,且曰:「寡人常欲戒殺持齋,而勢有未能,奈何」?師曰:「帝王所修,與士庶不同,朝野士庶,號令不行,若不約己節物,何以修身。帝王是以四海為家,萬民為子,出一嘉言,則士庶咸悅,布一善政、則神人以和,輕徭薄賦,則雨暘時若,桑麻遍野,以此持齋,齋亦大矣。以此戒殺,戒何如之,豈必闕半日之餐,全一禽之命,而後為宏濟耶。」帝王聞後,乃撫几歎曰:「如師所言,理事融通,無滯無泥,若非開悟明達,奚能道出此語,真是不愧為人天師表,當代大善知識也!」
按:佛法全仗人弘,弘者貴在觀機,若能觀機設教,隨宜說法,聽者方得法樂,如法受用,佛法因此亦始能順時流布而無凝滯。不然,說者諄諄,而聽者藐藐,於法於人,俱無裨益。所謂「說法不投機,便為閑言語」。所以往往有甲法師講經,座下聽無虛席,有乙法師說法,聽者寥若晨星,其原因固然於法緣有關,而於中有無說法之技巧,實為一大重點。
觀夫佛法,諸部差別,入有多門,皆因眾生根性之利鈍,而法有大小、權實、淺深之不等,若以甚深之教法,於淺薄之機則成劣,改以初顯之教則法優。反之,於機根厚利者,以甚深之教則法優,改以淺顯之教則法劣。如二乘人,以《阿含經》最優,《華嚴經》為劣。於菩薩前,則《華嚴經》最優,《阿含經》為劣。所以佛初成道,為地上菩薩說《華嚴經》時,而一類薄福鈍根之機,不堪聞問,佛即於一乘法,分別說三。直至法華會上,觀鈍根機熟,堪受一乘,始得會三歸一。
質言之,真正能權巧方便,隨宜說法,唯有佛菩薩才能成辦。凡夫僧說法,識機不清,難免偏差。但總不能如執定方醫變症,貽誤天下蒼生。既闡揚佛之教法,紹隆聖種,當效佛菩薩之隨宜演說,應機設化。要知道,法無定法,定法非法,旨在不達諸法性相之理事,於道無左,說法盡可隨宜也。
明代有一高僧辨融禪師,師初住盧山,樸實無華,自律甚嚴,精勤行道,時忘寢食。一日,誦《華嚴經》,頓證華嚴三昧,得大解脫法門。後入京師,大作佛事,化度群品。當時王公大臣,名士俊彥,無不瞻仰敬服。有一天,雲棲大師,因久慕師之德學,結同參道友二十餘人,往詣京師,參禮請益。融師曰:「無貪利,無求名,無攀援貴要之門,唯一心辦道,老實持戒念佛。」示畢,棲等禮謝退出後,於中有數年少者笑曰.「我等以為此來,必得一番寶貴開示,聞所未聞,豈知用是寬泛之語。」棲謂不然,無視老生常談。此大德可敬處,正在此也。師豈不能掇拾古德問答機緣一二,以遮門蓋戶。而不爾者,其所言是其所實踐,舉自行以教人,貴無勝於此也。
按:道,貴在力行,不重於侈論。所謂說得一丈,不如行得一尺。善用功者,得大善知識之一言半偈,則終身受用不盡。否則,不務躬行者,得大善知識開示三藏微妙之教義,於之仍無所益。譬如真龍得一滴水,可以遍雨天下,若是泥龍,泡之於水中,不但不能降雨,猶不免有喪身之禍。所以宗下諸大德,開示行者,多以尋常機語扣之,悟則宏範三界,不悟則終身參去。
如趙州參南泉,問曰:「如何是道?」泉曰:「平常心是道。」趙問:「還可趣向否?」泉曰:「擬向即乖。」趙問:「不擬時,如何知是道?」泉曰:「道不屬知不知,知是妄覺,不知是無記,若是真達不疑之道,猶如太虛,廓然虛豁,豈可強為是非耶。」趙乃於言下省悟。視此公案之問答語,頗為平實,然而,善用心之趙州,竟於此平實處得通消息。
又印光大師,對求開示者,總以「勿學派頭」,「老實念佛」為口頭禪,至多談談因果報應,根本不談玄言妙語,而慕道者,卻蜂湧雲臻,圍繞左右。皈依弟子,無處不有。由是可見,大善知識之簡便開示,極易使人接受,流入道門。
隨時之開示,與開座講經略別,開座講經欲自淺至深,理事縷析唯恐不周(重解)。而隨時開示,貴在簡練扼要(重行)。否則,有如高築門檻、礙難入門。所謂「解重多聞,行貴平實」是也。
往昔之世,有一富翁,根性暗鈍,愚魯無智。一日,至某富家,見三層樓,高廣嚴麗,軒敞疏朗。於是,心生渴仰,即作是念,我所有之錢財,不減於彼,云何而不造作如是之樓。愚翁隨即返家,鴆工興建,問工人曰:「某富家之樓房,汝等知否?」工人答言:「是我等所造,安得不曉。」愚翁語言:「即照彼樓樣,為我造作。」是時員工,即便掘地,樹立基石,壘墼作樓。翁見其壘墼作舍,猶懷疑惑,而問之言:「欲何所作?」工人答言:「作三層樓。」愚翁復言:「我不欲作下二層之屋,先可為我作最上層也?」工人答言:「天下無有是事,不作一層二層,而有三層樓舍?」愚翁固言:「我今決不用下二層,且為我作最上層。」一群工人,聞其執拗之言,非常詫異,斯人若非白痴,即為財迷心竅,遂語之曰:「不作基層之樓舍,我等無法成辦,汝可另請高手,言訖而散。」
按:學佛法者,首貴三學增上,循序進修,方得了了見於佛性。所謂三學者,「戒」學,「定」學,「慧」學是也。戒能防禦我人身口意三業所作之惡業,定有靜慮澄心之功,慧能斷除妄惑,而觀達真理。
是三無漏學,行者不可偏修,如偏學智慧,不修戒定,則名之曰狂慧。此狂慧能使心意散亂,身口為非,為人尚欠堂正,遑論見於佛性。譬如風中燃燭,搖颺不停,隨時有熄滅之虞,豈能明晰照物。等於無一二基層之三樓,此樓名之曰:蜃樓,祗是胡思幻想而已,不克見於事實。
《楞嚴經》上說:「攝心為戒,因戒生定,因定發慧。」三者依次修學,方可直入如來地。所以古德道安法師有言:「世尊立教,法有三焉:一者戒律,二者禪定,三者智慧。是三無漏學,乃至道之由戶,泥洹之關要。」
好高騖遠,不求實際,似乎為近代大都人之通病,凡事儘量向高處攀,期望躐等而上,忽略所謂大處著眼,小處著手之妙訣。因此往往將一件好事,中途而告流產。要知道,求木之長者,必固其根植,欲流之遠者,必濬其泉源。倘若根不固而求木之長,源不濬而欲流之遠,則無異於鑽冰取火,如是背馳,天下絕無此理。古人說:「行遠必自邇,登高必自卑。」凡事須打從頭上起,切忌從中越級取巧,貽誤事業。
從前在抗州西湖旁邊,有一所古剎,名叫彌陀寺。寺內有一位大德,法號古昆。大師一生,別無所願,但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所以終日專心一意念佛,幾十年來,如同一日。所奇者,比丘圓過菩薩戒後,或在頭頂,或在兩臂,或燒一顆,或燒三顆,或燒九顆,或燒十二顆戒疤不等,而大師的頭頂上,燒了十六顆戒疤。這還不算,尤其難得者,在大師圓寂後,遵其遺囑,付於火葬。當焚化時,那頭頂上的十六顆戒疤,放出十六道光明,於每一道光明中,皆現出一尊佛像,每一尊佛像,皆跏趺於蓮華座上,火滅像隱,眾人見之,嘖嘖稱善,咸謂希有。
按:是凡修學佛法的人,不管修那一種法門,若工夫真到爐火純青的時候,都有一種或大或小的感應。如古昆大師,終日專心一意的念佛,積幾十年如一日,這即是「感」。待圓寂後火化,而佛光現於戒疤上,這即是「應」。所以佛法但怕我人學而不行,若持有恒心,從信解發願如法實踐,則佛無感不應,從而不失時機。如慧遠大師,於定中三睹聖相,善導大師,念一聲佛,有一道光明從其口出。諸如這些念佛感應的事跡,在歷代淨土高僧選集裡,比比皆是,於此不勝枚舉。
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》上說:「若眾生心,憶佛念佛,現前當來,必定見佛,去佛不遠。」《般舟三昧經》上也說:「修般舟三昧,而現見阿彌陀佛。」
眼看現時念佛的人,到處皆是,多如牛毛,而於生前死後得有感應者,實如麟角。其弊端何在?無非是缺乏恒與專,恒是念佛能持久,不可一暴十寒。專是精而不雜,切忌口是心非。將一句阿彌陀佛,要恒常專精的念下去,不求感應,則感應自現,臨終決定往生,如操左券。
晉安帝時,中天竺國有位三藏法師,名曇摩讖。齎大涅槃經前分十卷,並菩薩戒等,至甘肅省姑臧縣,止於傳舍。為慮失經本,晝則不離身邊,夜則枕之而寢。不料時至深夜,有人牽讖墮於地上,讖驚覺後,心疑有人盜取經本,隨即燃燈四顧,了無一人。
如此三夜,末後乃聞空中有聲語曰.「此是如來解脫之藏,何為枕之。」讖聞是言,心生悔悟,遂將經本,別安高處。為時未久,果有盜者,夜數竊取。然而,竟不能舉,甚以為怪。迨至翌日清晨,盜者假裝客人,來至傳舍,見讖持經,不以為重。盜謂不可思議,師乃聖僧也,遂即作禮,懺悔謝去。
按:經典所在,即如來法身之所在,我人供養恭敬一切經典即是恭敬供養三世諸佛,所生功德,平等如一。因佛說三藏十二部一切經典,為在普利眾生,悟入佛之知見。一切天龍八部,無不信受奉行,真所謂是渡海之慈航,幽途之寶炬,嬰兒之乳母,荒歲之稻梁也。若人敬之(或持誦、講說、書寫等...)則福生。
如《藥師經》上說:「此十二藥叉大將,一一各有七千藥又以為眷屬,同時舉聲白佛言:世尊......隨於何等,村城國邑,空閑林中,若有流布此經......恭敬供養者,我等眷屬,衛護是人,皆使解脫一切苦難,諸有願求,悉令滿足......」,若人褻之(如頭枕、足踐、倚持、伏閱等。)則罪起。如往昔有高天佑同二生應試江寧,聞雞鳴山寺守源禪師之道高德劭。於是,同往叩之。師曰:「二生皆中,惟高君不能,以誤用《楞嚴經》作枕耳。」高愕然良久,後細思之,方知篋中有楞嚴,臥時未曾請出,即以篋作枕。迨試後發榜,果如其言。
筆者初來寶島,每至寺廟庵堂,見經典寥若晨星,加以東散西放,塵布絲羅。雖有三五寺院,藏有《大藏經》,但已殘缺欠整。其原因之所在,無非是不敬重如來教法。近十年來,大量流通各種佛經,加以影印大正藏之盛舉,不但寺院中經卷充斥,而信眾家中亦多有敬奉。
希望持有經教者,第一要善為收藏,恭敬供養。第二要受持讀誦,不可當為裝飾門面。第三要如法修行,宏宣流布。如依此奉行,則福慧增長,否則,若褻慢之,則罪過無邊,慎之!慎之!
往昔有一比丘,因其愛欲資生之物,致使身雖辦道,而心常貪婪,於此身心不克調攝之下,道業亦頗難邁進,雖迭經寒暑,仍然不得聖果。一日,在自我檢討時,深愧心為愛縛,意念不專,若不求大善知識開示心要,恐迷途難返,於道背馳,徒勞無益。於是,往詣摩偷羅國,參訪優波笈多尊者。一見尊者,五體投地,並將其來意一一稟告,乞求尊者慈悲開示。
是時,尊者知其為貪念所縛,須以方便,教令得脫。遂語比丘言:「汝能依教奉行,吾當為汝說法。」比丘答言:「能依教奉行。尊者即便將其入山,以神通力,化一大樹。」語言:「汝當上此樹頂。」比丘即時應聲而上。尊者又於樹下化一大坑,深廣千肘。語言:「放汝雙腳。」比丘如言放下雙腳。又語言:「放汝左手。」彼亦隨時而放。又語言:「汝當再放右手。」是時,比丘念言,身處高大之樹頂,全身繫於右手,樹下又有一大坑,深廣千肘,若將右手放下,頓時粉骨碎身,何能聞師法要,又復思念,既已應諾於先,一切依教奉行,寧可犧牲身命,決不食言。
於此一剎那間,身愛即滅,放手便墮。開眼不見樹坑,安然身立尊者面前。是時,一無所念,唯感身心輕快。尊者遂為略說法要。其於言下,而得解脫。
按:所謂解脫,即離縛而得自在之義。『唯識述記』云:「解謂離縛,脫謂自在。」我人現前一念之所以不能解脫自在,無非受貪瞋癡愛等煩惱塵勞之纏縛。我人果能識得人身如朝露,世事等空華,將一念放下,不受塵勞所縈繞,則當下即得解脫,如是念念放下,即念念得解脫。
工夫至此,便如明鏡當台,所謂:「胡來胡現,漢來漢現,不來不現。」然而,說來容易,行非易事。筆者於此,敬勸道友,且將一句「阿彌陀佛」不斷的持念,日久功深,心念自然放下而得解脫
佛在世時,忉利天主帝釋,常常下界供養三寶。可是,於僧眾中,唯有迦葉尊者,獨不肯受。何以故?因迦葉尊者憐憫貧人,深感人於今世貧窮,皆因其前生慳貪不捨,設若今世再不布施,則來生更為窮苦。
由是,迦葉尊者專為貧人作造福因緣,故本願但欲度貧窮人,始終專向貧者行乞。如稍有積貲之門戶,尊者一概不往化齋,況大富大德天王帝釋之供養。帝釋早知迦葉尊者之本願,但為供養尊者心切,於是帝釋權作方便。攜帶飯囊與夫人俱下,化作一對貧窮夫婦,衣衫襤褸,以破爛草蓆,坐於簷下。
是時迦葉尊者入城乞食。天帝夫婦,迎為作禮,自說貧寒,願受粗食,尊者見狀,不疑有他,即便可之。豈知所受施食,五味調和,百味鮮美,知是飲食,決非貧人所有。迦葉尊者心起疑雲,於是即入三昧觀是飲食,乃知為天帝釋之夫婦,權求福祚所為。尊者出定語帝釋言:「卿之福祚,巍巍乃爾,何不厭足,而猶權為供養?」帝釋答言:「三寶福報,甚豐無量,是以智者福愈多愈善,終無厭足時日。」
按:學佛法者,修慧固然要緊,修福亦復重要。假若離福而修慧,或離慧而修福,皆非為大乘根器。有不修福之阿羅漢,沒有不修福德之佛菩薩。所以修學大乘佛法者,為成就眾生,莊嚴淨土,對修福德方面,切不可忽略。
即以帝釋而言,雖已福感忉利天主之位,對於修福一事,猶時刻念念不捨,而以權方便供養迦葉尊者,況薄福凡夫之我人,對修福一事,應該要怎樣去努力以赴。
要知道人間之福本來淺薄,我人不可盡情享受。即使較厚之天福,如一旦受盡,仍然下墮苦趣。《百論》上說:「福報滅時,離所樂事。」《增一阿含經》云:「雖受梵天福,猶不至究竟。」最好,我人對於福德一事,以多修少享為妙,如是積年累月,決無下墮之虞。
從前有一位羅漢比丘,收養一小沙彌。師知其壽命不久,卻後七日,必定命終無疑。於是,師令其返回俗家,並囑其過七日後再來。沙彌聞師之言,如獲大赦,不疑有他,即便辭師歸去。一路蹦跳,欣喜無量。
未許,見路前有一水溝,溝中有一群螞蟻,隨水漂流,相互掙扎,逃命不得,於須臾間,命將欲絕。是時,沙彌喜心頓息,悲念不禁油然而生。於此一群蟻子之生死千鈞一髮之際,沙彌忙將自己衣服脫下,首為盛土堰水,次取蕉葉架橋,半截於水,半截於岸,瞬息之間,群蟻得救,並置其偏僻高燥處,使之易於恢復活力。此番工作完竣後,沙彌心安,遂登歸途。
時光荏苒,不覺七日已過,沙彌如師之囑,即便辭親還歸師所。其師見之安然返歸,甚以為怪,於是,尋即入定,以天眼觀,知其更無餘福延續壽命,乃因其途中以救群蟻因緣,故得七日不死,福壽增長。
按:人總希望自己之父母能夠壽山福海,為人之父母者,亦無不希望己之子女能夠長命百歲。可是,世人愚昧,往往作事與願違。例如父母生辰,為人子者,理應戒殺放生,素筵待客,以冀雙親福壽無疆。然而俗習顛倒,則殺生害命,以張排場,如是欲求延齡,豈能如願。若以佛法說,斯為人子大不孝也。又如父母生子女時,乃及婚嫁,無不是雞鴨遭殃,生靈塗炭。如是欲求子女長命百歲,或琴瑟相諧,則無異於緣木求魚。
要知道,眾生之形體雖殊,而佛性無異,既各有佛性,則終有成佛可能。我人若殺一生命,則無異殺一尊佛,罪過無量。反之,則功德無邊。同時業果輪迴,互為因果,今生之畜生,說不定是我人前世父母眷屬,若我人殺一生命,則無異是殺自家人,愚痴至極。
佛說:「救眾生一命,勝造七級浮圖。」由是,觀世人之壽夭窮通,即視各人於眾生身上護與殺以定之,德之積缺,在此一舉。
唐代宗大歷年間,洛陽隱士李源,捨宅為慧林寺,請圓澤禪師住持。後源約圓澤至四川朝峨嵋,澤欲自長安經斜谷陸路而去,源堅欲自荊州沂峽水道而往。源雖不知澤之心事,而澤已知源心欲避長安功名嫌疑,故澤順從源意,由荊州以去。
當舟行至南浦時,因灘河危險,於天尚未暮,即行停舟。是時,有一婦人汲水,澤見之後,俛首哭泣。源驚問故?澤曰:「吾不欲從此水路來者,即畏逢此婦,因是婦人,已懷孕三年,尚未分娩,即待吾為之子也。不逢則已,今既見之,無可避矣!請君稍住數日,以咒力助我速生,並葬我山谷。」三日後,願君臨顧,以一笑為信。十二年後中秋夜,至杭州天竺寺外,與君相見。言畢,澤即沐浴更衣而化。
是時,源悲哀異常,悔恨不及。葬澤後,三日過已,往訪婦家,果生男嬰,因告詳情,並求一見,兒見源時,果然軒渠一笑。源遂無心往川,仍回洛京。及至慧林寺後,方知澤於未行之先,已囑咐後事,由此眾信更仰慕澤為非常人也。
按:學佛法者,工夫至爐火純青時,自然能把握生死,於生死得自如,以行者來說,本是平凡無奇,水到渠成之事。可是,在一班惑情淺識者視之,即不免有神奇古怪,高深莫測之意念。經上說:「以有思惟心,測度聖境界,如取營火,燒須彌山,終不能著。」誠然,凡情總是不可揣度聖境,若人一旦情盡,聖量自會現前。此聖量非自外來,乃從行者之定力、智力與願力所薰發,祖師說:「但盡凡情,別無聖量,凡情盡處,聖量現前。」
即以故事中圓澤禪師之行狀來說,假定澤是修聲聞行,其所證應在初果以上,三果以下。因三果名不還,雖功行未圓,但必生色界五不還天,而不再來人間受生。澤既不免入彼婦人之胎,縱有所證,應在斷見惑後,進斷思惑之初二果之間。或謂澤是菩薩現化,為此特殊之表現。
真實而論,澤究竟是斷見惑?或是已斷思惑?證至何種果位?或是菩薩示現?則欲視其發何種心,修何種行。因為大小乘之行果有別,在未確定知其心行時,是不可妄下判斷也。
昔有大象、彌猴、小鳥同住於層巒森林之中,日久情生,彼此遂成莫逆之交。一日,聚歡於大樹之下,乃相謂曰:「我等交友,為時已久,迄今猶不識禮敬,洵為一大憾事。今會於此,各言誰為先生宿舊,即理應前導而受供養。」大象云:「我年幼時,見此大樹,與我相齊,無有高下。」彌猴云:「我年幼時,見此大樹,曾蹲地上,手挽樹頭。」末後小鳥云:「我初飛時,從遠林中,食此樹果,核墮而生。」是時,大象與彌猴,齊聲而言:「小鳥伯伯,自今而後,尊汝為大,凡一起行,汝應在前,領導我等。若一起住,汝應居上,承受供養。」於是,有時彌猴騎在大象背上,小鳥站在彌猴頭上,一齊外出遊行,乃說偈云:「有敬長老者,是人能護法,現世得名譽,將來生善道。」沿途民眾見聞此景,莫不同聲歎曰:「鳥獸尚知尊敬長上,人若反是,豈非人而不如禽獸乎?」
按:佛陀所制僧團,其所以彼此能互為恭敬,和樂融融者,固然是佛陀之智德化育。同時,亦是大眾不長傲,不志滿,有守持教法,明立敬儀之精神也。考立敬儀,原為佛在世時,一日對比丘曰:「汝等共相恭敬,迎迓問訊,當以何為的?」比丘白佛:「各言其志,或云大姓貴族者,或云神智高達者,或云佛所宗親者,或云道登聖果者。」佛言:「汝等所說,皆是長慢,而無可取。於是,即立四種敬儀:一、道不禮俗。二、僧不禮尼。三、守戒者不禮犯戒者。四、前受戒者不禮後受戒者。」汝等應隨順法訓,更相恭敬,教法可得流布也。
大乘中國比丘,對如上四種敬儀,大致尚稱行得如法。至於俗禮道,尼禮僧,乃至後受戒者禮前受戒者,迄今尚未行得盡情合理。於中有將頂禮當為人情敷衍,或容涵條件者,大有人在。果真發乎赤誠,隨順法訓,而至心敬禮者,百中難有一二。以上單約禮而言,其餘如行、住、坐、臥,四威儀中,對年高臘長,待以傾側恭敬者,已成稀有難得矣。
嗚呼!佛法之陵遲,固以弘宣之不力,然而教徒忽視禮儀,不敬上中下座,亦是其中主因之一也。要知道,敬人者,人恆敬之。《大悲經》上說:「佛過去時行菩薩道,凡見三寶舍利塔像,師僧父母耆年等,無不恭敬禮讓,由是因緣,成佛已來,諸天人畜,無不禮敬於佛。」以此准知,當前我人反敬為慢,將來必受人所慢也。
舍衛國裡有一婆羅門,家道頗為富饒。可是,心量偏狹,慳貪成性。平素不但一文不施捨,分毫不賑濟,連每日三餐的時候,都將其門扇緊閉,惟恐乞丐登門求食。一日,烹雞作饌,夫婦同桌,中間夾坐一小兒,三人大噉一頓,並時取雞肉納小兒口中,欲兒多食,樂父母意。
是時,佛知此人,夙福應度。於是乃化作威儀齊整,動止安庠的沙門,現其人前。婆羅門一見沙門現其面前,立即怒髮沖冠,指手厲聲的罵道:「學道之人,有失羞恥,人家吃飯,為何而至。」沙門曰:「卿自愚昧,而不覺知,汝今殺父,供養娶母與怨家,如何反謂道人無恥。」婆羅門聞言,不明所以,遂問其言之故。沙門曰:「案上所烹之雞,是汝前世之父,因其慳貪不捨,所以墮雞中。此一小兒,本是羅剎,汝夙生常被其害,今因汝夙業未盡,其又前來欲為相害。今娶之妻,乃汝前世之母,以恩愛深固,還作汝姜。」如是輪轉之業緣,非為愚人所知,惟有道人乃能洞察,了了分明。
佛於是即現威神,令婆羅門識別宿命,業果輪迴。婆羅門知己,頓時毛骨悚然,求佛懺悔受戒。佛為說法,未久即得須陀洹果。
按:世人愚昧,不識業果輪轉,為貪片刻之口腹,不但殺了多少過去的諸親六眷,猶殺了無數未來的諸佛菩薩,真是罪過無邊。《法華經》中常不輕菩薩說:「我不敢輕慢汝等,汝等皆當作佛。」菩薩尚不敢輕慢眾生,我人豈能殺生。初學佛法的人,第一課,先不殺生,知因果,明輪轉,而後再談其他。
往昔有一珠寶商主,平時不信有後世果報。某日約同行若干人,一齊入海取寶。詎料船行海中,忽然狂風大作,驚濤駭浪,各人已失神無主。經過許久日程,將預存口糧,皆已食盡,如是,於海中飄蕩,險惡環生,加以數日大家未進飲食,精神早為之衰頹。俟風勢稍弱時,商主至船頭四顧,見已飄至一渺無人跡的荒島旁邊。
是時,商主獨自一人捨舟登島,到處尋求糧草,以救一群同伴。尋了半晌,別無所得,只見一白髮修髯老人,於一大樹下瞑目跏趺。商主近前打恭作揖,告之飢渴已數日,乞示人煙所在地,以求飲食。老人曰:「汝需要多少,可於我指端,如意飲食。」說時老人即將右手伸出,商主不但自己於其指端,飽餐一頓,並帶若干以濟同伴。商主見如此稀有之事,百思不得而解,真是不可思議。
於是即請問老人曰:「尊者有何福德,指能出食等物。」老人言:「我於過去迦葉佛時,本一貧人,恒於城門口以磨剪刀,維持生活。每見沙門乞食,必舉右手示其有齋之處,而沙門皆如願化得,無一空還。所以我今生受用,皆賴此右手指端,應念即至。」商主聞已,不覺如夢初醒,有所領悟。回家後,將所有的金銀寶物,大行布施,日飯眾僧,長年如是,毫無悔意。命終後生忉利天上為「散華天人」。
按:這則故事,為不信後世果報的斷滅者當頭棒喝。並示無智之人,有財不能作福,有智之人,無財亦能作福。不但手指可以作福,廣而如口常讚歎,勸勉他人種福,腳常為種福者而效力,乃至眼耳等,無不是作福處,皆能將他人之財,轉變而為我之受用。
從前有一大寺院,住眾師徒數百,晝講夜禪,時不虛棄。於中有一苦行僧,聽完說法後,在揚簸米糠、洮汰泥沙時,總是精勤繫念,不忘用功,謂以淨心揚簸不善,以禪淨水洮汰不淨。有日執炊,觀火焚薪,念及無常遷逝,復速於是,蹲踞灶前,即寂然入定。開飯時至,維那往廚視之,見其已入禪定,火滅灰冷,眾食不濟。於是,維那往白上座。
上座云:「此乃勝事,眾宜忍之,慎勿驚觸,聽其自起。」時過數日,行者方起,往上座前,具陳所證。上座止曰:「爾向所言,皆我證境,而今所說,非我所知。」因而顧問:「汝知宿命否?」答云:「薄知。」又問:「汝何罪而作苦行僧,何福而易悟?」答曰:「此身勞役者,原因前世之時,乃是今日徒眾老者之師,少者之師祖,徒眾所學,皆昔我訓。爾時多有私客,吾輒取常住少菜款待,由此侵損常住,所以今為眾奴。但因前生薰修積習,是故今世薄修易悟。」上座人等,聞其宿命罪福,果報如是,無不奉為鑑鏡。
按:十方常住物,是十方信眾所施,既是來自十方,當結十方僧眾緣。上自大和尚,下至圊頭師,理應愛護常住物,如護眼中珠,不但毫厘侵佔不得,如自有盈餘之財物,最好發心奉獻常住,供養大眾,結十方緣。倘若不明因果,或不畏因果者,喜愛假公濟私,貪小便宜,甚至藉職權之便,將來自十方之信施物,或全部,或部份,納為己有,私自享受,如是侵牟常住財物之罪業,早遲必定受諸苦報。
《大悲懺儀》上說:「偷僧祗物,污淨梵行,侵損常住,飲食財物,千佛出世,不通懺悔,如是等罪,無量無邊,捨茲形命,合墮三途。」在南嶽禪師座下,大眾中,有位照禪師,平時輒用常住一撮鹽作齋飲,自以為所侵無幾,不以為然。後行方等,忽見相起,計三年增長至數十斛。於是,急行變賣衣物,以資買鹽,數倍償眾,而後罪相乃滅。
由是觀之,如有一向視常住為己有之方丈大和尚,或侵損常住為能事之清眾職事,以及藉護法之名,承攪寺院權利之財團法人,惟願及早懸崖勒馬,同心一意,大公無私,尊重教規,維護常住。要知道,對常住僧物,若能增益,則名甘露苑,若有減損,即為蒺梨園。自飽自傷,因倒因起,可以意得,何俟多言。
時為民國初年間,有位金濁大師,是臺州人。八歲,即於臺州東門外延壽寺剃度,繼於國清寺受戒。初出家時,其師教誦大悲咒,及大悲觀世音菩薩聖號。此後,即每日誦咒四十八遍,餘時專持聖號,數十年中,未嘗間斷。生平視名利如泡影,習氣嗜好,淨盡無餘。時與人治病,應手而愈,從不受酬。人問其法,祗云:「念觀世音菩薩。」
民國戊辰,自住小廟,一日遇匪劫掠,除破衲外,別無餘物。匪恨,以槍擊之,右額中二,右臂中一,尚未斃命,且不久即癒,槍痕宛然,此殆多生業債,重報輕受耳。己巳夏,至寧波阿育王寺,因無衣單,討單未准。靜坐半日,毫無怨言,乃送養心堂暫住。時至八月,管堂師催單。濁云:「我住不久,即往生西方,請慈悲。」至十月十九日,與眾云:「三日內,我脫苦海,往生西方,奉勸同參,老實念佛,或念菩薩,一心稱名,必定往生,佛不妄語。」並言:「觀世音菩薩,手執銀臺,時現我前。」眾以為誕。
二十一日午前,搭衣持具,各殿禮佛後,至管堂師處告言:「午後一時,我即生西。」人猶以為妄。中午過堂,仍飯兩碗無減。飯畢,與同寮云:「常住例規,人死送入山,抬力洋四角,我無餘物,祗有草鞋一雙奉贈,請君代付。」如廁畢,歸寮,面西而坐,至一時整,果安然而化。
按:讀金濁大師之行狀,雖是童真出家,並未學教參禪。於其一生之中,所特異者,一、專行(持大悲咒,稱觀音聖號)不雜,持之以恒。二、以聖號與人治疾,不受報酬,於利不貪。三、淡泊物慾,不起煩惱,安貧樂道。四、親見瑞應,預知往生。綜上四者,不外兩句,所謂:萬緣放下,老實持名是也。
有放不下者,學得一點佛法,自以為滿腹經論,將修持置諸一邊,且先大吹法螺,過為人師表之癮。照顧一點話頭,自以為桶底脫落,逢人便談機鋒。善文者,下筆萬言,能詩者,吟風弄月。如是悉皆於道背馳,一旦三十夜到來,用它不著,待閻羅王牽住鼻子走時,始知平日所作不是。可是,悔恨已晚,噬臍莫及。
古德有詩云:「最怕臨終神識迷,舌根堅硬氣難提,若非平時心專一,那得資糧助往西」。又云:「心念紛飛起,無一而可成,他端得力處,彌陀便不真。」古德之言,為今人之鏡,宜當三復思之。
從前有甲乙二人行道,甲者素性純樸,緘默雅馴,精勤道業,止作二持絲毫不犯。不但自律謹嚴,是凡大眾共修之功課,從不曠缺,即使四大違和,而公私之行持,亦不懈惰。乙者則適得其反,平時性多乖僻,惹是生非,不勤修習,舉止輕佻,不重威儀,動輒與人爭執,易起瞋恚,加以喜愛專論他人之短為能事,從不檢點己過。
有一日,甲者正於大眾中共修之際,遽感肚子不適,為重道行,則勉為支持。不料肚痛劇烈,無意中將大便瀉出,雖心生愧悔,而不淨業已流露。是時,乙者見此尷尬之情況,正是他拾人之短確鑿資料。於是,即轉道念而成毒心,在一念瞋恚之下,忘失一切。即將甲者瀉出之不淨以舌舐之,用示眾人,以彰人之罪惡,而不知已污其口矣。
按:修學佛法者,不論何種人物,既稱為三寶弟子,於日常言行中,當言佛之言,行佛之行。雖不能如佛之言,言無不善,行佛之行,行無不是,但總得在防心離過之下,學得佛之一分言行,便是一分之功德莊嚴。心地上亦透發一分光明,如是日久累增,積少成多,一旦性體真光全露時,即是圓成大覺佛果。
倘若假名學佛,不事修行,縱有修行,或虛飾其表,言行乖張,是非紛擾,如是學佛,不但有負己靈,猶侮毀佛教。雖曰時丁末法,去聖時遙,眾生根性,日漸暗鈍,而三藏教典,明文彰顯,我人持誦時,總得留心解義,依教奉行。如若信口誦持,似風過耳,經上清淨三業,修行六度,廣事萬行,則與讀者漠然無關。又有參與法師之講席,求善知識之開示者,總得時刻言猶在耳,加以深省,以資啟蒙發悟。如若學而不思,思而不行,行而不實,則貪瞋不捨,人我是非,依然照舊。
古德有言:「貪瞋不肯捨,徒勞讀釋經,看方不服藥,病從何處輕。」又云:「求知識開示,務在明心機,若從耳邊過,安有消息時。」修行人之最大忌諱,莫過言人之非,因人之語言,乃代表心念之聲也,若自己心念正直時,絕無視他人之短處,若言他人之非,則自己之心念,已成不是。所謂來說是非者,便是是非人。儒家尚有君子隱惡而揚善之美德,況為佛教徒乎!古德云:「休將自己心田昧,莫把他人過失揚。」
清朝有位道徹法師,錢塘人,出家於半山嶺安隱寺。初參崇福與高昊諸長老,發明本有。已而專修淨業,居杭州北門外四十里打飯橋,文殊庵中。結期閉關,室無長物,唯一几一單而已。甫數日,遽然得疾,日漸困甚,於是自奮曰:「念佛正為生死,不可以病輟之,自此持名益切。」俄而金光照室,光中佛為摩頂,是時身心輕快,病即霍然而癒。
師持名號,於行住坐臥中,了無異念,日久功深,遂得念佛三昧。如是三年,以三月望日出關,升座說法畢,謂眾曰:「吾將於七月半後西歸,屆時煩汝等到此一送。」及期,大眾咸集,師方設盂蘭盆會。會畢,延崇福僧,囑以庵中住持,翌日設齋別眾。方午,師即入龕,暝目而逝。頃之復蘇,謂眾曰:「今既與諸君遠別,豈無一言?」曰:「娑婆之苦,不可說,不可說。極樂之樂,不可說,不可說。倘蒙記憶,但念阿彌陀佛,不久當會相見,設若錯過此生,則輪轉長夜,痛哉!痛哉!」語訖而逝,年四十八。
按:修學佛法,不出四種步驟,即是信、解、行、證。於中獨側重於行,因信與解,乃行之前方便,證為行之後果。設若有信解而無行,即如有頭目而無足,是終難抵達目的地—證果。所以《華嚴經》上說:「如聾奏音樂,悅彼不自聞,於法不修行,多聞亦如是。」行,在佛法中有多種,然而欲求徑路之修行,則莫過於淨土。所謂下手易而成功高,用力少而得效速。只須將身心放在閑靜中,守持一句「阿彌陀佛」,三昧不難現前。
將身心放在閑靜中有二種說法:一、約境;即是將行者之身心,涵泳於閑靜之環境中,日久薰陶,自然妄息真顯。二、約心;當體心靜則身閑,身心閑靜,則一切清淨,無需另擇閑靜處也。前是對初心菩薩而說;初發心行,因久處塵勞,妄想難伏,必假境以收攝身心。後是對久行菩薩而言;入法位之大修行者,即動而靜,即忙而閑。亦即所謂無處不靜,無時不閑。
我人修行,務必先前而後,不可好高騖遠,夜郎自大學後而棄前。又修行人,難免不遭大小之魔障,但欲設法制之,則魔境反成助道之增上緣。經上說:「逆順苦樂,道在其中。」我人若欲生得自在,死得知時,必須於閑靜中息心念佛,一旦三昧功成,自然會預知時至,能坐脫立亡,往生上品。
百丈和尚,凡上堂時,常有一老人,隨眾聽法,眾人退,老人亦退。忽一日不退,師遂問:「面前立者是何人?」老人云:「某甲非人也,於過去迦葉佛時,曾在此山。」因學人問:「大修行底人,還落因果也無?」某甲對云:「不落因果。」由是,五百生墮野狐身。今請和尚,代一轉語,俾脫野狐之報。師云:「汝問可也。」遂問:「大修行底人,還落因果也無?」師云:「不昧因果。」老人於言下大悟,作禮云:「某甲已脫野狐身,住在山後,懇請和尚,依亡僧事例。」師令維那白槌告眾,食後送亡僧。大眾聞言,甚為驚異,人人皆安涅槃堂,亦無人病,何故如是。食後,但見師領眾,至山後巖下,以杖挑出一死野狐,乃依亡僧法而為之火葬。
按:佛法不能自弘,必須假人以弘之。所以出家者,理應以弘法是家務,利生為事業。即使在家信眾,除本著護法之責而外,如有多聞薰習,於法領會者,亦應助以闡揚。期佛法於四眾弘護之下,人人得霑法雨之潤澤,俾能去惡為善,轉邪成正。所以太虛大師說:「發揚大乘佛教真義,應導現代人心正思。」然而弘法工作,非輕而易舉之事,固非掉以輕心者所能為,更非薄德少學者所能勝任也。
觀夫古今大德,為道遊方,參訪大善知識,住則三載五載,十年二十年不定。總之,宗下者以透關實悟,教下者以大開圓解為目的,而後始建道場,樹法幢,廣結眾生之法緣。慕道而雲集受教者,座下動輒千眾,於如法教授之下,聽眾得受法樂而悟解者,往往不乏其人。
眼看現代本省各地弘法者,除幾位大陸來此之大德,及曾親近大德幾位青年法師外,其餘憑空而突起之掛名法師和居土,居然亦大談佛法,領眾共修。既不入學深造,亦不親近大善知識,單憑翻點註解,或拾人些許牙慧,即洋洋自翎而傳道授業。諸如此類作風,看來儼然在弘法,若遇識者一旦拆穿,始知魚目混珠。如是膽大輕舉者,萬一有人問其:「大修行底人,還落因果也無?」若錯答不落因果,保管五百生野狐身有其份也。
筆者於此,敬勸一類於佛法不求甚解而好為人師者,首貴親近大善知識,學有師承,於理有會,而後再弘法不遲。切忌妄認自是無師自通,作自誤誤人之法事。
忉利天主帝釋,素與大梵天主親善。一日,大梵天主興高采烈底下至忉利天上共相遊戲。時見帝釋愁眉不展,悶悶不樂的樣子。於是大梵天主問帝釋說:「何事掃興,苦臉愁傷?」帝釋答說:「你見我天上人眾比以往減少嗎?」梵天主說:「我亦有此感覺,才想問你,這究竟是什麼原故?」帝釋說:「原因是下界的人間作惡者多作善者少,所以人類漸漸轉向惡道,生天就日漸其少,加以天人下生人間,又為惡習所熏,轉復不還,所以我才發愁。」
梵天主聞悉此事,約略思考,即與帝釋說:「我有一錦囊—妙計,權作方便度人之法。」帝釋轉愁為喜說:「你有何妙計,可以方便度人?」梵天主說:「你權化作獸王獅子,極其威勢而咆哮,我化作婆羅門,共同下至南閻浮提,教化天下人為善,為善者日漸其多,死後生天,天人也就日漸增眾。」帝釋說善,但須作何方式才令人生信?梵天主說:「下至閻浮提後,每到一國,獅子示作威勢難遏,急急作噉人之狀,人類見了無不惶怖,四處逃竄。而我即對人說,此獅子喜噉惡人,如能給惡人若干,獅子自然退去。」這時國王決定放出死囚給獅子。
你得人後,即刻驅諸惡人往諸深山林谷之中,於未噉之先,汝先化一人,對惡人說:「誰能持五戒,修十善道,身、口、意,三業相應者,此獅子便不噉汝等。」諸惡人一定會說:「我等理應當死,今得此再生機會,決定依教奉行。化人隨即代為受戒,叮囑不可毀犯,如有毀犯者,獅子隨時前來噉食。」言畢,遂令諸惡人回去,別人見了,一定人人驚愕,問說:「你們怎麼能回來的?獅子怎麼不吃你們呢?」諸惡人定答:「有一人教令我們受佛五戒,奉行十善,始終不犯,獅子便不吃我們了...。如是方便度人之法,爾我周行南閻浮提諸大小國,皆令諸大小國人民,轉念為善,死者生天,而後天人自然會一天天的增多啊。」帝釋聽了梵天主這一番方便度人的方法,連聲叫好,於是如法泡製,結果竟不出梵天主所料,天人漸漸底增多了。
按:這則故事是說,菩薩為度眾生,不計一切,苦心孤詣的示方便,引誘眾生去惡行善,反邪歸正。憫其三途受苦,先教五戒十善生天之法,而後漸至涅槃。《正法念處經》上說:「既從受天樂,若不行放逸,從樂至樂處,後必至涅槃。」菩薩度生的方式,不求高,但求實。用法活,不呆板,目的先使眾生脫離現實的苦楚。所以初步且用五戒十善人天乘法,為眾生先開一條至一乘之先河。
清代有位昌茂禪師,字在經,紹興人。年二十五,出家普陀積善堂。受戒後,詣鄮山舍利塔前,然指供佛。於是,行腳四方,遍參名山大善知識。晚年,住蘇州松雲庵,終身供奉阿彌陀佛,及地藏菩薩。見人不講深奧教義,輒談因果報應,示以念佛,勸修淨土,歸依者盈千。生平不放燄口,雖有信眾慕其道而恭請,師以自無德行宛辭。受人供儀,隨受隨施。嘗刊佛經多種流通。又鑄大鐘三具,發願度拔地獄眾生。
道光二十八年,正月二十三日夜,胃疾復發。自知將終,於是禮佛誦經,益加嚴密。命歸依弟子,輪班念佛,以助正思。時夜將半,勢欲命終,侍者詣前,勸待天明。師曰:「諸菩薩至,吾定四更時去矣。」口中念佛不絕,令沐浴更衣。
是時,一群弟子,全體念佛。果至四更,於念佛聲中,危坐而逝。年八十三。闍維後,檢得青白色舍利十餘粒,芬郁甚濃,無不歎為稀有也。
按:初學佛法者,不可不親近大善知識。效法前人,遠涉千山萬水,孤身行腳,志在訪道尋師,祗為了生脫死。善知識者,有使學人戒定慧解脫,知見日漸增長。經上比之如空中月,月從初一至十五日,漸漸增長。善知識亦復如是,令諸學人,漸遠惡法,增長善法。
然而,參訪善知識,應具何種態度?茲以《華嚴經》上文殊菩薩開示善財童子說:「如求善知識,勿生疲懈,見善知識勿生厭足,於善知識所有教誨,皆應隨順,於善知識善巧方便,勿見過失。」今之學人,多無求大善知識及行腳之精神,所以後繼之善知識,亦即日見其少矣。
據聞當代律宗泰斗弘一律師,初出家時,猶特詣淨宗祖師印光大師處,七日學其語默動靜。我人能不虛懷,參訪善知識乎?凡善知識者,雖深通教義,見人往往不談玄說妙,必使人人皆知而能行,聞者悉皆當下受益。如印光大師,見有請示者,不拘貴賤賢愚,男女老幼,必以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,因果報應,生死輪迴」之實事實理,諄諄啟迪。一部正續文鈔,皆宣揚淨土,闡明因果,受感化而歸依者,不下數十萬眾。
至於放燄口一事,貴在三業相應。如手結密印,口誦真言,意專觀想,身與口協,口與意符,意與身合,如是精研熟練,方能自利利他,兩增福業。不然,但圖敷衍了事,則罹咎不少矣。
唐朝玄宗時代,有一比丘,名叫牛雲。資性愚鈍,少不聰慧。自愧業重福輕,障深智淺,遂即發心往詣山西五台山,朝禮文殊菩薩。懇祈文殊加被,使其宿障消除,善根增長。
初至東台,見一老人迎面來而問曰:「汝何為而來?」牛雲答曰:「願見大聖,求聰慧耳。」老人曰:「文殊居北台,汝可往見之。」牛雲奉教,即往北台,方抵北台,又見老人早已即在彼矣。是時牛雲間中思念,此老人非他,乃文殊化現也,遂即趨前禮拜。老人曰:「汝沙門也,不應禮拜俗士。」雲亦不聽,禮拜不已。老人憐之,為入定觀。始悉雲之前生,乃一牛也。因嘗馱經入寺供奉,故今得感比丘果報。老人起定,將宿世之事,為雲言之。以宿因緣,故號牛雲。老人復曰:「汝性昏迷,胸中有淤在肚內,汝眼緊閉,我當為汝割去。」雲即閉目,唯覺胸膛裂開,祗聞刀釵音聲,然不甚痛楚,微感清涼。
少頃,則心懷開豁,頓異往時。開眸,見老人現文殊身,妙相端嚴。謂雲曰:「與汝聰明竟。」雲喜躍無量,於起身作禮時,詎文殊已隱。自此牛雲比丘,辯才無礙,隨緣度生矣。
按:人不怕愚,但怕不知愚。知愚之人,時常發慚愧心,腳踏實地去依法修慧,如一旦工夫成片,不難得著消息,所謂:「行至山窮水盡時,自然得個轉身處。」不知愚者,主見深,我慢重,玩花樣,賣聰明,諸如這些,均為障慧之手法。經上說:「愚人自知愚,是名為智者;愚者妄稱智,此謂真愚人。」古德亦云:「少實勝多虛,大巧不如拙。」像故事中之牛雲比丘,因自愧愚鈍,而不遠千山萬水,發心朝禮文殊,如是茹苦求聰,居然感得文殊現化,為其開慧,而成當時講師,機感真是不可思議。
我想時下如牛雲之愚者,當不在少數,而能如牛雲發心求聰者,確實不多。或有人說,身處臺島,本無五台可朝、文殊可禮,祗好守愚。要知道,佛菩薩之冥加,或現身當前,無分遠近,唯在行者工夫之深淺而已。
清代有一位圓融大師,字竺峰,俗姓姚,湖州清德人氏。年至二十,發心出家,薙染於杭州石屋巔煙霞寺,旋於昭慶律寺受具足戒,止持作犯,嚴守無缺。而篤好禮念,以往生淨土,為其一生決定志願。從不住持寺院,一則恒依人修,如是則讓位與賢,二則可免雜心用功。同時,亦不定居一處,合意則留,不合則去,舉止灑落,不為膠執。其所住處,不樂隨眾作務,常靜掩一室,禮念並行,從朝至暮,無時間斷。亦不羼雜其他行持課目,僅以此二事終其身。
嘗於一日午間,念阿彌陀佛聖號,魚罄聲朗朗相應,頓忘身心,直至次日中午。人見其一日一夜未曾休歇,甚以為怪,遂近其耳,大聲喚之,始行停止。人告之念時已久,休歇進膳。自謂方如半日,毫無疲憊。問其饑否?答曰:「我口中甜水如蜜,常盈常嚥,受用不盡,更無思食。」脅不貼席者數十年,夜少有夢,如偶有夢,亦不離禮念,更無異緣,臨終預知時至。
數日前,略示微疾,囑院主後事,即默自持念,安詳而逝。寂後,示頂煖相,香柴無多,頃刻化盡。時維道光十年,三月十九日,寂於杭城束園天華庵。世壽六十有四。
按:禮念淨土法門,誠然唯一了生脫死解黏去縛之徑路,但亦有專雜修行之別。專者,心念相續,臨終決定往生無疑。雜者,悠悠泛泛,祇作往生之遠因而已。善導大師說:「若能念念相續,畢命為期者,十即十生,百即百生。何以故?無外雜緣,得正念故。若捨專念,修雜念者,百中希得一二,千中希得三四。何以故?雜緣亂動,失正念故。」
時下修淨業者,多以雜念為是,一面念佛,一面作務,猶自詡工夫成熟,動靜一如,真是自欺欺人,莫此為甚。古德詩云:「念佛切勿貪多念,且念一百心不亂,九十九聲一念差,倒轉數珠皆不算。」又云:「心念紛飛起,無一而可成,他端得力處,彌陀便不真。」智人念佛,一句彌陀,首自心底流露,次自口中念出,再次耳根聽入。經此三要,工夫日久,方許打成一片。
印光大師說:「念佛要念得口中清清楚楚,耳裡要聽得明明白白,心內念得切切實實,如此方不空過也。」
佛在世時,有一長者,請佛及僧,時比丘皆前往赴齋,獨佛未往應供。是凡佛不偕眾赴齋者,有二因緣,一者欲與諸天說法,二者瞻視病僧。
是時佛知比丘,皆悉受請,於是即取鑰匙,逐門開視。見一比丘,抱患甚篤,臥大小便中,無力轉側。世尊問曰:「汝有何患?」比丘答言:「弟子罪業深厚,常遭病魔纏困,現染風濕,日漸轉重。」世尊又問曰:「有無侍應湯藥?」答曰:「弟子受性闇鈍,恒懷懈慢,從不侍患病人,是故今日無視我者,實感孤窮,所估無處。」
爾時世尊,慈憐躬抱,除去不淨,湔浣坐具,水浴其身,更換淨衣,敷新臥具,手摩其身,說以法藥。時病比丘,身心輕快,法喜無量,即起禮佛。
佛退出病房後,見諸比丘。齋畢歸舍,遂集大眾,而告誡曰:「汝等比丘,辭親入道,不相瞻視,此非其宜。我法齊正,上下和從,自今而後,弟子侍師,如事父母。師視弟子,如同己息,同輩互助,情似手足。尤對病者,小心加護,有瞻病者,則瞻我身,所獲功德,平等無差。」諸比丘聞已歡喜,依教奉行,作禮而退。
按:在家人,當年老疾病時,有其妻孥及時奉養。唯有出家人,一旦臥病,所求闕絕,舉目無親,甚為淒愴,是時獨有仰仗師友照拂,檀越施藥。所以佛在經上說:「諸福田中,看病福田,最為第一。」又說「供養病僧,功德最大。」在《付法藏經》上說:「薄拘羅尊者,於過去毘婆尸佛出世時,本一貧人,見一比丘,患頭痛病,當下發至誠心,以一阿黎果施之,其病頓愈。由是,九十一劫以來,尊者或在天上,或處人間,常無病苦。」小小一果,施與病僧,尚且獲報如此,其他不言而喻。但施惠之心,貴乎至誠,不帶半點假藉,或絲毫輕慢之念。
人以互助為本,素喜助人者,人恒助之,尤以急濟貧病者為最。如己所能及者,當盡心竭力扶危,作一分善事,生一分福德。所謂:「有一分熟,發一分光。」佛已福足,猶為病僧湔浣不淨,況薄福之我人,當如何去傚法。
江西鱘魚嘴,其河最險,終日浪濤凶湧,驚駭異常,素有無風三尺浪之名。此地建有龍王廟一所,神最靈驗,是凡商賈往來於該地者,必須宰殺牲畜以禱之,船始安然渡過。時至崇禎年間,有三昧律師,將過其地,有日廟祝於夢中見神至床前告曰:「明日有一高僧經過此處,其僧宿世,與我同師出家,彼因不昧正因,所以復為高僧。我以往昔一念之差,故今墮於血食,殺生害命,其數甚多,若不截止,將來必入地獄無疑。明日為我懇其授戒,自受戒後,凡祭我者,不得復用葷酒。迨至次日,廟祝如夢神告以訪之,果遇三昧律師,遂將夢中神囑之語,轉告律師。師聞此言,即至廟中,與神說戒。」自此以後,其河風恬浪靜,往來船隻,亦無險難,由是商賈,俱不設祭,縱有祭典,純為素供矣。
按:神有三種,一是天神;如諸天神將,擁護佛法,守衛道場之護法神等。二是人神;如精忠烈士,孝子貞女,生而為英,死而為靈,所以人民尊之為神也。三是鬼神;如名山大川、嶽瀆城隍,土地等神。以上諸神,除護法諸神將外,餘皆是享受血食者,因受血食,殺業甚重,因殺業重,報入地獄。
時在唐朝永淳以前,東嶽聖帝,亦享葷血,後求元珪禪師,為受五戒,因此得免苦報。即如文昌,以及關帝,亦斷無用血食之理,況關聖帝君,曾皈依智者大師,誓願為佛門作護法神。即使一類血食之神祇,果以素齋花果祭之,其未必怒而降以百殃。反之,設祭者殺生害命,血肉腥羶,以供神靈,不但人與神不得其益,反因之造下殺業,而同增苦本。由是,沉淪苦海,無解脫時。所謂積不善(殺生),則降之百殃。
本省人民,於一年之中,大小拜拜可多,如拜媽祖,大道公、土地公、保安大帝、城隍爺...等。每逢拜拜,生靈塗炭,慘不忍睹,而大家猶以殺生競賽為能事,大舖門面,廣招親朋,如是耗財喪神猶可,尤其殺業沖天,苦報無期。
如果將此花錢造罪之祭典,改用清淨素齋,香花果品以代之,既省金錢,又免造業,以此虔誠之素典,得福無量。所謂積善(戒殺)則降之百祥。敬勸拜拜者,因果不昧,善惡分明,但學菩薩之畏因,不為眾生之畏果也。
從前有一商人,平生慘淡經營,日精月貯,計存金銀數十餘斤,心意快然,甚為重之。於是,想欲深藏地下,但恐屢居蟲鼠而侵盜之。欲藏於草澤中,復恐狐狸野獸取之。欲藏於箱籠裡,深恐水火而毀損之。欲藏於懷中,恆恐出入往還而遺失之。既不信任兄弟妻子,更不放心左鄰右舍。如是日日計劃,不卜如何為妙。
有一日,適逢寺會,四方八面善男信女,盡詣塔寺,燒香散花。是人見此,亦即隨之而往,見塔寺前,有一大功德箱,善信人等,繞塔寺後,皆持金銀寶物,投入箱中。其人問曰:「汝等為何將財寶投著箱中?」眾人答曰:「此名布施;亦名牢固藏,復名不腐朽。所謂牢固藏者,水不能沒,火不能燒,盜賊冤家不能侵害,既投寶藏,永不腐壞,布施三寶,當來獲報百千萬倍,安樂無已。」
其人聞言,思惟良久,私自念言:「善哉!善哉!稱吾所求,便持金銀,盡投箱中,意解是義,欣喜無量。由是,歸依三寶,志心作福。」
按:經上說:「財有五危:一、大火所燒之。二、大水漂沒。三、縣官奪取。四、盜賊劫掠。五、惡子揮霍。」有此五危,所以富者為藏財寶,煞費焦慮。
尤其處於今時,天災頻仍,加以人心澆漓,無財固是苦於生活不濟,即使腰纏萬金,不但苦於安排,甚至一夜之間,遽成赤貧。若遭謀財害命之歹徒,則人財俱亡,悽慘至極。世有安於錢財之福樂者,亦有危於錢財之禍患者,是何故哉?要知道,財是無知之物,端賴有知之人而善取與善用之。所謂善用,如往昔好行施捨,種福於三寶門中,則今時加以如法善取之,財寶則不難源源而至,至自無患。種福詩云:「三寶門中福好修,一文善捨萬錢酬,與君寄在堅牢庫,世世生生福不休。」如若不然,儘管是慘淡經營,或僥倖所獲之財利,則無福享受,終成勞命喪財。所以古德說:「福劣財強,財必為殃;德薄任大,任速成害。」
佛在經上,處處教示我人,凡事要正因,所謂因正則果勝。反之,因不正,則果招紆曲。如建十層大樓,務必先固其基,若其基層不實或傾斜,即使有成,亦難免倒塌之虞。我人為未來計,當慎於今。所謂:「人天路上作福為先,生死道中念佛第一。」
從前印度有一土木工程師,技藝精巧,鬼斧神工。有一次,作一木女,端正無雙,衣著嚴飾與世女無異,亦來亦去,亦能行酒侍客,唯不能言語。時有一畫師,人皆稱之畫聖。木師聞之作好飲食,即請畫師。畫師既至,木師即使木女行酒擎食。畫師不知,謂是真女,遂即邪思,念之不忘。
時日已暮,木師即留畫師住夜,並留木女立侍其側,便語客言:「我先就寢,暫不奉陪。」主人已去,木女立侍左右,客即呼之,而女不應,客謂此女羞澀,便以手牽之,始知是木女,知受主惑,深自愧惱。於是畫師圖以報之,即於壁上畫作己像。所著衣履,與身不異,以繩繫頸,裝似絞死,再畫蠅鳥,著其口圂,作已閉戶,自躲床下。
翌日清晨,主人出見,見戶未開,即從門隙中窺視,唯見壁上絞死客像,主人大怖,便謂真死,隨即破戶而入,以刀斷繩。於是,畫師從床下出,木師一見,羞愧無既。畫師即言:「汝能誑惑於我,我亦能誑惑於汝。」至此客主情畢,不相負也。二人相謂,世人交互誑惑,孰異於此,因之,各捨親愛,出家修道矣。
按:虛幻不實,生滅無常之一切諸法,乃是仗因托緣而生起,其體本空,了無自性,迨至一期因緣分散時,其相即滅,所謂「緣聚則生,緣散則滅。」於此聚散生滅之法相上,有以之遍計為實有者,有以之明達為夢幻者,因計之為實,所以六根貪染六塵,六塵誑惑六根。於貪染和誑惑之下,則五趣升沉,受苦無既,所以怡山發願文上說:「六根六塵,妄作無邊之罪,迷淪苦海,深溺邪途。」果能達之如幻,六根緣六塵時,則不起貪著,於境不著,則外塵之誑惑,即無機可趁矣。龐蘊居土說:「但自無心於萬物,何妨萬物常圍繞,鐵牛不怕獅子吼,恰似木人看花鳥。」工夫至此,可謂心法雙忘,真光透發。
所以證道歌上說:「心是根,法是塵,兩種猶如鏡上痕,痕垢盡時光始現,心法雙忘性即真。」學佛法者,是為啟蒙發智,反迷成悟,取證無上佛果。欲達斯願,首貴清淨六根,於六塵不生愛戀,純和三業,於梵行欲精勤進趣。由是,日久功深,目的不難達成。
從前有一清信士,持戒清淨,絲毫不犯。平時與一位已棄重擔,生死永盡,逮得神通之羅漢僧親善。未幾,清信士卒染困疾,醫藥罔效。是時,其婦悲苦,終日愁腸,謂其夫言:「卿我共為夫婦,一向恩愛異常,而今卿獨為病所困,使我肝腸寸斷,以何方法,分病令輕,設卿一旦無常,則我何所依附,加以子女孤單,復何恃怙。」夫聞婦言,益懷愛戀,大命將至,應時即死。因愛戀至切,魂神轉生其婦鼻中,化作一虫。其婦哀嚎慟哭,不能自止。
正值斯時,羅漢僧至,一見友婦如是哀慟,故軟言慰唁,令捐愁憂。不料婦見僧至,倍加悲戚,淚涕橫流。是時,蟲自鼻涕流出,忽然墮地,婦見蟲出,即生慚愧,立時舉足,欲以踏死。聖僧告曰:「止,止,莫殺,是蟲乃汝之夫婿化作。」婦言:「我夫在日,奉經持戒,精進不懈,何緣再生,轉形作蟲?」聖僧答曰:「因其在日愛戀繫縛,不忍分離,故今生為蟲,在汝鼻中。」
於是,聖僧即為蟲說法:「卿於人中精進奉經持戒,福應生天受樂,但因卿一念恩愛戀慕之想,今生墮此蟲中,我今為汝授三自歸,願汝一念回光返照,則可以矣。」蟲聞是言,即生意解,便自剋責,俄而命終,轉生天上,得受妙樂。
按:人將死時,對自身及身外之產業妻孥等,特起一種恩愛煩惱。因是煩惱而潤業種,因是業種招感未來之苦果,所以《華嚴經》上說:「業田愛潤無明覆。」修學佛法之出家眾,其之所以要割愛辭親,剃髮染衣者,乃因恩愛害道如毒藥,為不妨害學佛道之起見,故發心出家。從恩愛繫縛中脫出,不落愛見之坑,邁進菩提之路。
然而修學佛法之在家眾,除有至性、毅力,工夫有把握者,不為愛所纏縛。否則,終因周遭之環境熏染,頗易於墮入愛網,《出曜經》上說:「頗有眾生,墮愛網者,必敗正道。」愛不重,不生娑婆,我人輪迴六道,以愛為根本。《圓覺經》上說:「輪迴愛為根本。」又說:「眾生欲脫生死,免諸輪迴,先斷貪欲,及除愛渴。」由此可見,無論生離死別,愛戀實在要不得。
佛五百弟子中,有二須菩提,一為解空第一須菩提,一為著好衣第一天須菩提,前出長者種,後出王者種。所謂天須菩提者;因其五百世中,常生天上,受勝妙樂,而今下生王家,食福自然,未曾匱乏。其出家後,因不慣佛制出家眾之約身守節,粗衣惡食,草蓐為床等淡泊生活,意念退返王家。
一日,佛受波斯匿王請,天須菩提即詣佛所,辭退而還。阿難見此情況,即語之曰:「君何辭意堅決,且住一夜,明日再論。」天須菩提曰:「尊者屋舍,尤為簡陋,如何可止?且至白衣家一宿,明當還歸。」阿難曰:「但願君住,今當裝飾住所。」於是,即往王宮,借用種種座具,幡蓋香華,嚴飾皆備。天須菩提便於中止宿,由是以適身心,意便得定,加以反復思維四聖諦法,至後夜時,即證得阿羅漢果。
翌日,阿難白佛,一夜之間,天須菩提已證聖果。佛語阿難:「夫衣有二種,有可親,有不可親,若著好衣,益其道心,此可親近。若損道心,此不可親近也。是故阿難,從好衣得道,或從弊惡衲衣得道,所悟在心,不拘形服,所以稱天須菩提,為著好衣第一也。」
按:修學佛法者,著衣之好惡,並不在其道心之有與無,山林水邊之苦行僧,遊方參訪之雲水僧,其衣著等,誠夠得上所謂「衣雲帶竹,帽海鞋江,隨身二斤半,一缽千家飯,」並不亞於佛世比丘之生活。觀夫城邑聚落之佈教師,大寺小庵之住持僧,其衣食住之富麗,與前者對比,何啻雲泥之別。因之,有一份重外表者,讚歎前者道隆,譏嫌後者放逸,其實真明佛法者,了知道悟於內心,非拘泥於外表,如因衣物之好惡,有調攝身心。增進道業,則不妨隨各人之所好,以應所需。所以佛化眾生,觀機設教,所謂「法無定法,定法非法」,目的唯在了悟自心也。
《涅槃經》上有某比丘久行苦行,不得道果,後至佛所,佛命阿難,將其安住精舍,聽任所需,未久即獲聖果之故事,與此天須菩提之故事,可謂無獨有偶。總之,修道者之資身之物,當崇尚隨緣,勿以貪求為是。
昔有國王女,聰明伶俐,端正侏好,王愛之如掌上明珠。時天降雨,水上有泡,女見水泡,意甚愛戀,遂白王言:「我欲得水上泡,以為華鬘。」王告女曰:「水泡不可執持,云何取得以為華鬘?」女言:「設不得泡,我當自殺。」王聞女語,甚為憂慮,遂集全國巧師曰:「汝等技藝工巧,靡事不通,而今速取水泡與我女作鬘,若不爾者,當斬汝等。」巧師得王令後,如晴天霹靂,相互顧視,呆若木雞。於中有一老匠言:「我能取泡。」王甚欣喜,即告女曰:「今有一人堪任作鬘,汝可自往,躬自臨視。」女如王語,臨水瞻視。
時彼老匠白王女言:「我素不別水泡好醜,伏願王女躬自取泡,與我作鬘。」女即隨手取泡,隨取隨破,終不能得,女知事與願違,徒勞疲憊,而捨之去。白父王言:「水泡虛偽,不可久停,願王與我作紫磨金鬘,終年無有枯萎之慮。水上泡者,誑惑人目,雖有形質,生已便滅,盛炎野馬,亦復如是,渴愛疲勞,而喪其命。人身虛偽,有如水泡,數十年華,剎那易逝,譬如春霜曉露,倏忽即無,從生至死,樂少苦多,磨滅之法,豈能常住。」王聞女言:「知其有所領悟,遂引之歸敬三寶,居家學法。」
按:王女因捉水泡,而領悟到人身虛偽,諸法無常,如是聰慧,洵為不可多見。因世人多以顛倒知見,見無常法而迷執以為常法。於是,分人我,論是非,爭名利,取權勢,大有盡天下所有而歸我一人所有之野心。由是,舉世紛爭,遍處擾攘,五濁惡世,誠無一塊乾淨地。若人一念回光返照,知諸法無常,無有可恃。所謂「長城萬里今猶在,不見當年秦始皇」,亦即自怨悔不當初。
《阿含經》云:「諸行無常,迅速不停,一無恃怙,是敗壞法。」又《罪業報應經》云:「水流不常滿,火盛不久燃,日出須臾沒,月滿還復缺,尊榮富貴者,無常復過是。」我人如將以上經句常在心念中記牢,保管欲念日漸消沉,善根日益增長。善根增長者,待人接物,必定虛懷而溫和,氣概脫俗而慈祥,決無半點傲慢心,虛浮氣和貪吝相也。
佛在世的時候,有一位道人,常在河邊用功學道,為時已經十二年之久,可是一顆心仍然放不下,所謂目色耳聲,鼻香口味,身靜而意遊,貪想不除,恒念六欲。如是走心散意,曾無一日寧息,因此十二年的苦行,猶不能得道,蹉跎歲月,依然故我。
佛知道這位道人可以化度,遂化作沙門,往至其所。同在樹下共宿。是晚天晴月朗,明如白畫,須臾,有一隻龜從河裡爬來樹下。復有一隻水狗,遠來求食,正好與龜相逢,水狗便欲噉龜,龜即時縮其頭尾及其四腳,藏於甲中。待水狗稍遠,龜即復出頭足,行步如故,如是再三,水狗奈何不得,便揚長而去,龜遂得轉凶化吉。
是時道人目睹此情,即問沙門曰:「奇哉!奇哉!此龜只有這點護命鎧,水狗竟不能得其便。」沙門答曰:「我念世間上的人,不如此龜者,不知凡幾。終日放恣六情,貪婪所好,不辨善惡,顛倒是非,瞬間無常到來,立即沉淪於五道之中,究其如此苦惱之根源,皆由我人現前一念迷昧之所造。若欲反迷成悟,我人宜當自勉自勵,收攝六根,淨念相繼,如龜藏六,守意如城。如是,定能戰勝生死之大魔,高蹈涅槃之聖域。」
即說偈言:「有身不久,皆當歸土。形壞神去,寄住何貪。念多邪僻,自為招患。是意自造,非父母為。可勉向正,為福勿回。藏六如龜,防意如城。慧與魔戰,勝則無患。」道人聞沙門說此偈已,即時貪念止息,至心向道,不久即得道果。
按:由此看來,是非善惡,凡聖苦樂,皆從我人現前一念之去取而已,我人當善自珍重。
昔日佛在世的時候,有梵志兄弟五人,一名:耶奢,二名:無垢,三名:憍梵波提,四名:蘇馱夷,五名:弗那。前四兄弟素性樂道,不慕名利。一日,四人議會,擬將一切家務和耕地,交與小弟弗那承管,好讓他們入山修道。
天下的事,有願必成,經過幾番兄弟們的磋商,終獲小弟的應允,來苦心擔當這份家業,以成全四兄的道念。他們四人入山修道,因精進的工夫,未久於道略有領會,亦得些許神通。自從他們入山修道後,小弟弗那看管家務,辛勤耕種,生活也比已往更為寬裕。一日,見佛乞食,弗那急忙盛好白淨飯,至誠奉上施佛缽中。過後數日,弗那荷鋤往其田中工作時,見其田中所生的苗稼,變成了金穗,皆長數尺。弗那一見歡喜無量,忙於收刈,豈知收刈已盡,賡續還生如初。
未久,國王聞之,亦以為奇。於是遣人收刈,充裕國庫,如是一切諸來取者,前刈後生,皆不能盡。爾時山中修道的兄等念言,我小弟弗那,近來生活不知為富?為貧?於是暫且出山回家一看。至家後,見小弟福業殊勝,家道富裕,衣食住,樣樣華美,便語弟言:「汝用何法使家卒富?」小弟答言:「某日我見佛陀乞食,虔施一缽白淨飯後,即得如是果報。」兄等聞已,歡喜踴躍。又語弟言:「汝今為我等四人,準備四分白淨飯團,我等往詣佛所,供養佛陀,以求解脫。」小弟立即準備上好白淨飯團,四兄歡喜,於是各持一團,往詣佛所。
見佛後,接足敬禮,繞佛三匝,第一耶奢恭敬獻上飯團,著佛缽中。佛言:「諸行無常。」第二無垢亦復敬獻上飯團,著佛缽中。佛言:「是生滅法。」第三憍梵波提,亦復如是。佛言:「生滅滅已。」第四蘇馱夷,亦如是作。佛言:「寂滅為樂。」四人施佛畢,作禮而還。
至家後,各人共相道出如來所祝之法,湊合正成一偈:「諸行無常,是生滅法,生滅滅已,寂滅為樂。」由是兄弟四人,晝夜思維一偈之義,即得阿那含果。而後又共同往詣佛所,求為出家,未久,即得阿羅漢道。
按:我人從這故事看來,布施三寶,福不唐捐,求富貴得富貴,求解脫得解脫。雖說佛世的眾生福報大,根性利,但於施時,總得要恭敬虔誠,所謂「福慧要於恭敬中求。」若以馬虎將事,不但不能如願以償,反成罪過。尤其末法中的眾生,對三寶更加要虔誠尊敬,於自才能獲益。說個比喻:三寶猶如一塊田,你如下了種子裡面,總有一天會抽芽生莖開花結實的啊!
目連尊者有一胞弟,饒財多寶,庫藏盈滿,僕從奴婢,不可稱計。有一天,目連告弟曰:「聞卿慳嫉,不好惠施,我佛常說,若人惠施,獲報無量。」弟聞兄之開示後,即大行惠施,但其一面開藏施捨,而另一面更新立庫,以期受報。
未經旬日之廣行惠施,而庫藏悉空,財寶罄盡。於是探視新庫,可是新庫仍空,無有受報,其心懊惱。向兄說道:「前承兄見告,惠施能獲報無量,弟隨即遵命行事,不敢違教,而今寶貨罄盡,新庫仍然無報,自恨不才,受兄愚弄。」目連曰:「止,止,莫陳此語。無使異學邪見之士聞此麤言。要知道,若使福德當有形者,盡虛空界,不能容受。我今權且示汝微報,若欲親見,當隨我來。」
於是,目連即以神力,手接其弟至第六天,彼有宮殿,七寶合成。前後園池,香風遠布,庫藏盈滿,不可稱計,玉女營從,數千萬眾,純女無男,亦無夫主。目連弟從未見此美好之境界,其樂無比,遂即問兄,是何宮殿,巍巍乃爾,不見有男,純為女人。目連告弟:「汝自往問,即知之矣!」其弟即往問天女,天女答曰:「閻浮提內,迦毗國境,釋迦文佛之神力弟子,名曰目蓮。其有一胞弟,大富好施,周窮濟乏,俟其命終後,當來生此天上,與我等作夫,盡情受樂。」目連弟聞如是語,喜出望外,樂意至極,轉身還至兄所,大懷慚愧,頭面懺悔,回世間後,善心大發,廣施不倦。
按:人之窮通得失,皆決定各人前生之施捨與否,所謂:「欲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。」如果有欲知自身至來世猶為上昇抑或下墮,則全憑各人於現生作善與否,所謂:「欲知未來果,今生作者是。」總之,禍福無門,由人自取,富者切勿我慢自矜,窮者不可怨天尤人。
佛說三世之因果,我人現生不論貧富得失,一概當以惠施種福為先。古德云:「人人知道有來年,家家盡種來年穀,人人知道有來生,何不修取來生福。」曾子曰:「出乎爾!反乎爾!」老子也說:「天道好還。」主要者,為善之人,不可急求現報於目前。播下種子,總會異時而熟,決無差誤。
佛之弟子比丘尼中,智慧第一者,名曰:差摩。神通第一者,名曰:蓮華鮮。二人各有德行,威神巍巍。於當時舍衛城中,有諸放逸淫亂之眾,專為凶惡,不務正業。
一日,天氣悶熱,差摩與蓮華鮮一同詣偏僻流水處,共行洗浴。是時,適值凶眾遙見,遂生惡念,婬意頓發,欲以犯之。凶眾共議後,閃避一處,俟比丘尼脫下衣服,入水洗浴時,遂至水側,將其衣物,持著遠處,欲牽犯之。時比丘尼,見凶眾愚弄,愴然愍之,即脫兩眼著其掌中,示諸逆曰:「卿所愛我,唯愛面色,今盲無目珠,有何可愛。」復示五藏,乃至手腳異處,謂凶眾言:「形體分散,好為何在?」凶眾睹此情況,不但婬意頓滅,忽然恐怖慞惶,抖慄不已,知二比丘尼,已證聖果,隨即尋還衣物,稽首悔過。
時比丘尼見凶眾慇懃悛悔,即恢復本形而誨之曰:「世事無常,三界如寄,色身化成,血肉不淨,從首至足,無可貪著。」凶眾聞此開示,遂即長跪叉手,求受五戒,頂禮而去。
按:每日瀏覽報章,有關作姦犯科之新聞,其內容不出財色二字,於中尤以情色為甚。觀夫好色之徒,無論其尊卑貴賤,鮮有不因是而聲敗名裂,甚至傾家亡命者。古德有言:「上智絕欲,中智節欲,下愚縱欲。」上二不失為君子,末一十足為小人。所以我佛制律,對出家眾,以婬戒為首,為願了生脫死,當作釜底抽薪——首先絕欲。對在家人,制不邪婬戒,不但除夫婦之外,不另拈花惹草,或紅杏出牆,即於夫婦之本身,亦當相互以禮向之。
經有觀色偈云:「愚人昏迷念不淨,耽染臭穢膿血身,諸欲迅滅歸無常,永沉地獄閻羅界,假令變化如天美,色身殊勝滿世間,我無一念貪染心,常生如夢如怨想。」務實野夫有戒色詩云:「皮包骨肉並尿糞,強作嬌嬈誑惑人,千古英雄皆坐此,百年同作一坑塵。諸如此類之呵欲詞句,不妨熟讀審思。尤以時下不良青少年,常往妓娼寮亂竄,實為家與國之一大隱憂,語云:「少之時,血氣未定,戒之在色。」總之,色之為害匪淺,我人不可不慎。
往昔印度有一國王,名多味象,心性柔和,奉事婆羅門教。一日,其王忽然大發善心,欲大布施,遂傾國庫藏,積七寶如山,親手施與,凡有來乞者,每人一撮而去,如是數日,其所積之七寶,絲毫不減。
是時佛知是王宿福應度,即化為梵志,往詣其國,國王聞有他國梵志入境。即便出而相見,禮問起居曰.「君遠道前來,何所求索?」梵志答言:「吾從遠來,為欲乞施珍寶,持作舍宅。」王言大善,隨即自取滿一撮去。梵志取一撮後,方行七步,還著故處。王問:「何故?」梵志答曰:「此一撮只足作舍,復當娶婦,懼不足用,是以不取。」王言:「更取三撮。」梵志取去未久,復還故處。王言:「何故?」答言:「此足娶婦,復無田地,奴婢車馬,是以不取。」王言:「更取七撮。」梵志取後,行不數步,又復回轉。王言復何意故?答言:「若有子女,當復嫁娶,以及吉凶用費,計不足化,是以不取。」王曰:「既然如是,我願盡此積寶,悉數與汝,汝持用之,決無虧短。」梵志仍然不取,掉頭便去。王甚怪之,重問何故?答言:「諦念人命,處世無幾,萬物無常,旦夕難保,世緣繁重,憂苦日深,雖積寶如山,無益於已,貪圖欲樂,徒自勤苦,不如息意,求無為道,因此之故,是以不取。」王聞是言,意即開解。
於是梵志現佛光相,踊住空中,為說偈言:「雖得積珍寶,嵩高至於天,如是滿世間,不如見道跡。」王見佛光,又聞此偈,遂與諸臣,同受五戒,得法眼淨。
按:人之欲望,無有止境,得少貪多,得多求富,所謂:「得隴望蜀,貪婪無饜。」殊不知,「榮華猶如三更夢,富貴還同九月霜。」況人壽無定,朝不保夕,三十夜到來,隨喜惡業之昇沉,所謂:「萬般帶不去,唯有業隨身。」
記得寒山詩云:「人生不滿百,常懷千載憂,自身病始可,又為子孫愁。」此詩確為現實人生之寫照。人素以求欲為樂,洵如在黃連樹下彈琴,以苦為樂。《智度論》上說:「諸欲求時苦,得之多怖畏,失時懷愁惱,一切無樂處。」
我人若要求樂,當捨世欲而修學佛法,佛法是了生脫死,離苦得樂之妙門,非一切外道可比。
佛弟子中賓頭盧尊者,本為優填王之臣,因其平素志心樂道,精勤苦行,王即放其出家。尊者出家後,直接受佛之教誡,加以自己用功心切,不久即得阿羅漢果。王本信佛,常往城外寺中參禮。可是,尊者出家以來,每見王駕臨寺中,仍然閉目趺坐,視若無睹,從未起身迎王。
王因信奉三寶,亦從未對之計較,不料隨王之佞臣,屢見尊者不起迎王,遂惡心諫王。王終因佞臣讒言進諫,而心田朦昧,準於次日出城入寺,如再見其不迎,定欲殺之。翌日嚴駕出城,始進寺門,尊者一見隨即起坐,七步迎王。王怒曰:「大德由來難動,今何以避席前迎?」尊者答言:「以前王皆存善意而來,故未起迎,而今王懷惡念駕到,若不起迎,恐當見殺。」
王聞此言,知尊者已證聖果,即時頂禮而歎曰:「弟子愚憨,妄受佞臣讒諫,不識凡聖,罪過匪淺。」尊者曰:「王雖悔過,得免地獄苦報,然因僧七步起迎,故卻後七日必失王位。」王回宮後七日,果敗於鄰國而失王位。
按:夫為僧者,乃割愛辭親,剃髮染衣,禁戒守真,威儀出俗。弘道以報四恩,育德以資三有,高越人天,重逾金玉,故名之曰:「僧寶。」
《十輪經》上說僧有四種:一、第一義僧;即諸佛菩薩,辟支佛及四沙門果,七種人是。二、淨僧;即諸有能持具足戒者。三、啞羊僧;即愚痴無智,不能諮問深義者。四、無慚愧僧;即放縱六情,貪著五欲者。於此僧雖有四,而真正護法之善信,禮敬眾僧時,務必欲一視同仁,不可有敬聖而篾凡,甚至毀辱破戒者之意念,要知道,「凡僧雖不能降福,求福必敬凡僧。」所謂敬之則永絕長流,篾之則常招苦報。
時丁末法,佛法式微,弘法者之僧眾,及護法者善信,理應盡內弘外護之責,緇素一心,同將垂危之佛教,挽救過來,切忌彼此諍長論短。尤其是護法大德,不可妄起高慢。呵罵僧尼,敗善增惡,摧殘佛教,罪莫大於此矣。前聞有某居士提議今後敬僧之法,可由頂禮而改為合掌問訊,原因為方便與適時。筆者不敢說此建議不是,但亦非善舉,若論方便適時,改為注目示敬,則更為方便適時。
隋開皇初年間,楊州有一僧,一生別無他事,以專誦《涅槃經》為恒課。人皆稱他:「涅槃僧。」因逐日持誦,久之則經文爛熟,句義亦能膚解,自以為無師自通,乃誦經工夫所致,於是我慢自矜,譏嫌他人。
未久,耳聞歧州東山下某寺中有一沙彌,以常誦《觀世音經》為密行。心想彼雖沙彌,誦觀音經,堪稱志同道合,暇時定當走訪,試彼工夫如何。不料事出奇特,二人竟於同日暴斃。由是,二人俱同至閻羅王所,王設金色高座,嚴淨非常,請沙彌坐之,恭敬供養。次敷銀座,與涅槃僧坐,恭敬供養,均較沙彌遜色。事後王即一一勘問,二人俱餘壽未盡,遂即立刻放還。涅槃僧還後,回憶被閻羅王漠視之情況,心猶忿恨不平,自恃誦經功深,及卷之多,較彼沙彌所誦薄薄一卷觀世音經,有不可同日而語,而王不詢原由,竟作厚彼薄此之分,今既生還,定尋沙彌理論。
翌日,涅槃僧自南來至歧州,訪得沙彌所居之地,方入門時,便受沙彌禮遇。涅槃僧遂將來意具問,沙彌言:「我誦觀世音經時,別室別衣,燒香咒願,然後乃誦,始終不怠,更無他術。」涅槃僧於言下肅然起敬曰:「汝真精進虔誠,而我罪業深矣!每誦涅槃,威儀不整,衣室不淨,既不焚香,亦無咒願。」古德云:「多惡不如少善。」於今取驗,遂即頹悔而返。
按:修學佛法者,凡讀誦一切經典,務必要淨地、淨案、淨衣、淨身、淨心、而後焚香一炷,敬念殷誦。所謂如面佛天,如臨師保。如是,則福增無量,罪滅河沙。若誦而不誠,或肆無忌憚,則罪過彌天,苦報無盡。
論做工夫,不但誦經要誠敬清淨,其他一切行持,莫不如是。因誠敬清淨,不單是對法恭敬,而使心念亦易專精,若心專精,自有不可思議之冥感。所謂:「明鏡當臺,遇形斯映。」
昔有某僧,誦《華嚴經》若干部,因小便後,只淨三指,命終猶不免招褻之咎,我人誦經,不可不慎。
阿那律於佛弟子中之所以稱天眼第一者,乃因佛為大會群眾說法時,那律坐眠,佛見而呵之曰:「今如來說法,汝為何而眠?夫眠者,心意閉塞,與死何異?」自此那律即發大慚愧,剋心自誓,不敢復眠,如是逐日累月,眼便失明。為何人不睡眠,眼便失明?原因眼有二食,一、視色,二、睡眠。
五情亦各有二食,得食者,六根乃全,以眼失食,故喪眼根。佛見那律失明,遂命耆域治之。耆域曰:「不眠不可治。」由是那律肉眼復明之希望全無,五百弟子,無不為之太息。一日,那律捫摸補衣,請人貫針不得,於是左右唱言:「誰求福者,與我貫針。」是時適逢世尊到來,對那律言:「我與汝貫針。」那律問曰:「是誰?」答:「我是佛陀。」那律思惟,佛已福足,猶尚求福,況薄福之凡夫。於是,內衷愧感交結,馳向佛視,以至心故,復仗佛力,忽得天眼,再復精細思惟,便得羅漢。
凡得羅漢,皆有三眼:一、肉眼,二、天眼,三、慧眼。三眼視者,以雜觀故。恐肉眼亂天眼,爭功精粗,專用天眼觀大千界,精粗悉睹,故言天眼第一也。
按:修學佛法者,固然要當勤精進,但過分精進,反而引發魔障。因我人四大五蘊之色身,一定要有適當之調攝,若調得適當,於道才有增進,所謂身安則道隆。不然,過分精進者,亦往往易犯勇退之弊病,所謂勇猛心易發,恒常心難持。然而精進心雖過分不得,但懈怠心卻毫厘不能生起,若有懈怠心,於世事尚且一無所成,遑論修學佛法之生死大事。
所以佛示二十億比丘之調琴法,教令用功不宜過緊,但亦不能鬆弛,過與不及,皆不得體。應以中道學法,久之,於道不難契合矣。至於求福一事,佛本福慧二足,為何猶為盲者貫針,為病者浣衣等,緣為佛乃天人師,一切為天人之標榜,不但施行言教,並以身教來導眾,所謂:「言行合一,身口相應。」
我人福薄,總以好逸惡勞為能事,尤以學得佛法之皮毛者。眼睛搬了家,根本不見事,以事為畏途,一向用口代手,唯恐作事生福,防礙他入地獄之門,所以眾生福薄,其故於此。
佛弟子中,解空第一之須菩提,一天問佛:「大菩薩乃為善根成就者,云何猶作畜生身?」佛言:「菩薩實為善根成就,有福德者,但為利益眾生,故現受畜生形。然而,雖受畜生形,並無畜生之罪業。同時,菩薩現身於畜生中,照常仍然慈愍怨賊,見有怨賊來害,不但不加以報復,並如其所願而興愛念供給一切。」
如菩薩本身作六牙白象時,獵師以毒箭射中象之胸部,爾時,菩薩象鼻,擁抱獵師,不令餘象趁虛加害。一面語雌象言:「汝為菩薩婦,不可因此而生惡念,是獵師乃因煩惱而作此舉動,罪屬煩惱,非人之過也。我若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,當滅其煩惱令得解脫。例如:邪鬼著人,咒師乃治邪鬼,而不見人也。」於是,象發軟語,徐問獵者曰:「汝何以射我?」獵師答言:「我因生活鞭撻,操此賤業,須取汝牙,以活身命。
象聞此言,毫不躊躇,立即就石拔牙與之,雖血肉俱出,而不以為痛。須菩提又問曰:「菩薩何以不作人身而為說法,現此獸形權為感化?」佛答言:「眾生根性千差萬別,菩薩教化,則隨機應現,有時眾生見人身示教,則不信受,見畜生現身說法,則生信樂。」須菩提聞佛所說,疑團冰釋,欽羨菩薩之慈悲,興歎阿羅漢辟支佛所不及也。
按:菩薩發心度化眾生,以慈悲為本,方便為門。若有慈悲心,而無方便法,則慈悲不能廣袤底運心平等。若有方便法,而無慈悲心,則方便反成猥賤而人所不齒。若有慈悲心,又有方便法之菩薩,則無處不是為眾生捨身命之地方,無類不是為眾生說法之對象。
菩薩之慈悲心與方便法,不但現身於有情類,而給與眾生之樂,拔濟眾生之苦,即使是無情類,菩薩亦無不示現。所謂疾疫時而現為藥草,饑饉時而化作稻梁。
總之,菩薩發心利生,凡有利益,無不勇往直前,無時不將眾生之利益放在前面,而將自已之利益放在後頭為原則。
清代浙江省鎮海縣,有一位良修大師,未出家時,曾供職鎮江信局,為人忠誠樸實,大公無私,頗得上司信服。一日,有感塵世擾攘,萬物無常。因此,貿然辭職,往詣金陵寶華山,九蓮峰茅蓬,求從乾和尚剃度。受具戒後,唯一心念佛,決志往生。未久,名聲遠聞,信徒日漸增多。
於信徒中,有葉鳴年居士,因讚佩良師之道行,自願發心另建小庵五楹安之,凡諸所需,皆為葉居士供給。從斯良師益發加功用行,精進道業。可奇者,師雖庵居有年,除簡單應用物外,別無長物,唯於室角間,獨留草灰一堆,不卜是何緣故。有信眾來請法,亦為之少許開示淨土法要,但不多談,亦不涉及其他法門。,
時至宣統初年。一日,往至葉家告辭云:「不久吾當行矣!多年荷承照拂,俟往生後,再以為報。」是日葉留午餐,齋畢回庵。次日,師早膳後,對侍人老傭曰:「午飯汝自喫,吾不用矣!」侍人以為師有事外出,不疑有他。及午,照常煮飯,飯熟,仍請師午餐。可是,連喚不應,但見門扇半開。推門探視,見師右手執念珠於胸前,左手垂下,呼不應,推不動。
是時侍人情知有異,遂急奔報葉,言師已去矣!葉聞此言,即命數人相隨至庵,見師立於室中,巍然不動,真罕見聞之稀有事也。揭其左袖,見手中有物,出而數之,乃銀幣三十圓。復見手指有灰,始知室角一堆灰,原為一生藏蓄之廚櫃。蓄此之用意,以免身後累人,故作火葬等之費用。以良師一生之信願,綿密之修持,臨終能預知時至,屹然立化,往生品位必高無疑矣。
按:念佛法門誠然是易行道,尤其是持名念佛。然而,欲將念佛工夫鍊至爐火純青時,談何容易。至於生前死後種種之瑞相,乃至臨終預知時至,身無病苦,心不貪戀,意不顛倒,或坐脫、或立化,則更非易事。如良師一生信願念佛之正因,復得葉居士發心供養一切之助緣,故使其能有如此之結果。
昔時印度有一伽藍,名一松寺,於中止學之僧眾,常近二百人左右。去寺不遠,有一優婆夷,博學多聞,深信三寶。逐日往寺,依次恭請一比丘,就舍供養,從頭至竟,周而復始。其有往者,優婆夷定於齋訖,請求開示法要。由是淺學寡識者,每不喜往應供。
時有一老比丘,名摩訶盧,因晚作沙門,一無所知。可是,威儀齊整,動止安庠。優婆夷見其動靜庠序,謂是大智慧者,方有此儀表。遂即禮請供養,食畢施設高座,恭請說法。摩訶盧上座後,因實無所知,無從說起,於此窘迫之時,自慚語道:「愚無所知,實苦之本。」優婆夷聞是言,便思惟之,愚無所知,乃是十二因緣之本,生死不絕,致諸苦惱,故言實苦。如是思惟反復,即得須陀洹果。
既得果已,即便起身,開藏室門,取氈欲布施老比丘。是時,老比丘即趁機下座回寺。優婆夷取氈出,已不知老比丘何往,尋亦不見,真是聖僧,神足飛去。優婆夷便持白氈詣寺求見,老比丘恐其追尋,遂入房閉門。其師為得六通者,見有人追,謂有所犯,隨時入定觀察,知優婆夷已證初果,即令摩訶盧出,受其布施。師為說本末,摩訶盧於釋疑及慚惶之下,亦證得須陀洹果。
按:凡人修道,要在精誠,精誠相感,自獲道果。即如故事中之優婆夷,素來虔誠信奉三寶,逐日齋僧,從無間斷,每於齋畢,禮請開示。如是,多聞熏修,思惟功深,竟於學識淺薄之老比丘兩句慚愧話下,而得證道果。真所謂「精誠至極,金石為開。」看來得道似頗容易。
其實工夫非一朝一夕所成,果真工夫至純青時,不但領悟於三言兩語,即使一棒一喝,瞬目揚眉,亦能於之得個消息。至於發慚愧心,本為出家人應有之意念,古德云:「出家人,有一分慚愧心,於道才有一分增進力。」
所以慚與愧,在唯識學上,為屬善心所法。由此可見,學問不管有無,慚愧心不可不發。如故事中之老比丘,可謂一大例證。
從前有一個富翁,終年為錢財忙碌,雖年近古稀,但從不念及有一日無常到來,好像無常與他不發生關係似的。一日,這位富翁,正在手把算盤,為錢計較的時候,忽然無疾而終。這位富翁死後,心有不服,遂在閻羅王面前大興問罪,怪王事先不早給他一封信,好讓他將家務準備一番。如今忽促的將我勾來,不但家務零亂,而帳目亦未理清,實對子孫不住。閻羅王言:「你怪我事前沒給你信,真是錯怪了好人,要知道我早已給你通了數封信,而你不自覺察。」富翁言:「王說早已與我通了數封信,可是,我隻字未曾收到。」王言:「如你的髮白面皺,是通第一信。目眩耳聾,是通第二信。齒牙搖落,是通第三信。其餘如行步龍鐘,體格日衰等...,不知與你通了幾多信了。」王言至此,富翁已自知理屈,遂即俯首認罪,聽請發落。
這時不料旁邊有一少年,忽然放聲大哭。王問:「汝哭何事?」少年道:「王事前與這位老翁通信,而未何不給我一封信。」王言:「何以見得?」少年道:「我一向目明耳聰,髮黑面潤,齒利體健,行步如飛,血氣正剛,而今為何勾我前來?」王言:「我亦有信至汝,汝自粗心不察。如汝頭痛腹瀉,是通第一信。眩暈嘔吐,是通第二信。饑餓寒熱,是通第三信。其餘如東家的孩提乳哺而亡,西鄰青年得病而夭,這都是在給你消息。」這時少年聽王言之鑿確,亦啞口無言,任憑發落。
按:我人讀此故事後,當瞑目思之,閻羅王亦時刻在與我人通信,我人要提高警覺,早作準備。最好的準備是念佛,一句「阿彌陀佛」,持得穩穩當當,一旦無常到來,直徑往生西方。到那時,閻羅王奈何你不得,任你逍遙自在,托質蓮胎。
佛在經上有一首教我人時刻念無常的偈頌:「眼見他人死,我心熱如火,不是熱他人,看看輪到我。」這一首偈頌,給我人的警覺性很大,我人不可不注意。
從前有一國王,養有一隻白象,如有國民犯科,被判死罪者,即綁赴刑場,令象蹋殺。如是日久,白象成習,惡性大為猛烈,見有押赴刑場之罪人,象即自動將此犯人蹋成肉漿,其刑之慘,實不忍睹。有一日,不知何故,象廄即忽為火燒,遂將白象移住寺旁。
由此,象於每日聽聞寺內傳出鐘鼓聲,誦經聲、佛號聲、日久熏習,象之惡性漸消,善根日長。後聞比丘誦《法句經》云:「為善生天,作惡入淵。」象聞此法已,性更柔和,起慈悲心。自此之後,令殺罪人時,象唯以鼻嗅舌舐,含淚而去。臣見此況,即稟白大王,王聞是言,甚以為怪,即召集群臣,共謀是事。
於中有一智臣白王,此象邇來性柔心慈之根由,乃必定近住寺旁,聞妙法音所致,若欲恢復往日之惡性,今可將象移近屠肆處繫之。王聞其言,不無有理,即如其言而行。因此,象見每日屠殺生靈,不久惡性復發,猛熾更增矣。
按:讀過上面故事,是以當知,一切眾生,至性無定。畜生尚且聞法生慈,見殺增害,何況乎於人。是故智者,宜應擇善而從,見惡而棄。要知道,世間猶如大染缸,人如一塊潔白布,染於蒼則蒼,染於黃則黃。故我人平素所住環境之好壞,所處人事之善莠,皆有導誘我人至性昇華與卑劣之決定性。例如,古時孟母三遷其家,無非為子而擇芳鄰,如是婆心教子,方養成重仁義、輕功利,為戰國時代之大賢人。
眼觀現下,三步一酒樓,五步一舞榭,街頭巷尾之色情廣告,舉目皆是。因此好人好事,少如麟角,壞人壞事,多如牛毛。我想孟母如生於今世,為子擇居而教,亦不禁要仰首長歎曰:「奈何!奈何!」筆者認為要挽此狂瀾之世風,唯一之救心萬靈丹,當以佛法之效力最大。如舉家男女老少,有空常往寺院庵堂聽聞佛法,則人們之至性,不難熏成慈善。
《付法藏經》云:「法為清涼,除煩惱熱。法是妙藥,能癒結病。法是眾生真善知識,作大利益,濟諸苦惱。」若人捨此陶冶至性之法寶不求,則無怪乎人心澆漓,道德掃地矣。
佛弟子中,根性頑鈍,薄德下才者,當以槃特比丘為第一。佛令五百羅漢,日日教之,三年之中,未得一偈。大眾見其愚笨若此,亦即置之不理。最後由佛授與一偈,並為之加以解說偈義。終因佛之威德加被,及自己精勵苦行,未久,即霍然心開,得羅漢道。
有一天,國王波斯匿,敬設齋筵,恭迎佛及僧眾,光臨應供。佛因槃特比丘,素以愚騃見稱,今為欲現其威神,所以佛即與缽令持,隨後而行。至王宮門,佛及僧眾,悉皆而入,唯槃特比丘被守門衛士阻擋,並譏誚之曰:「卿為沙門,一偈不了,受請何為?我等俗人,猶尚知偈,豈況沙門,無有智慧,施卿無益,不許入門。」槃特比丘即立門外,侍機而作。見佛坐殿上行水已畢,槃特比丘遂擎缽申臂,遙以授佛。
是時,王及群臣、夫人、太子等眾,見此情況,即便怪而問佛。佛言:擎缽申臂者,乃住門外槃特比丘也。王聞是言,若非得道比丘,何有如此神變,於是立即通知門衛,請其入席應供。齋畢,王白佛言:「聞尊者槃特,本性愚頑,方知一偈,何緣而得道果?」佛告王言:「學不必多,行之為上。賢者槃特,根性雖愚,而於一偈之義理,能得精通入神。有人雖根性敏利,可是多學不行,則徒喪識想。」於是,佛說偈言:「雖誦千章,句義不正,不如一要,行可得道。」
按:智與愚之分野,不一定抉擇其才學之多寡,應貴乎其學行趣於一致。有學得滿腹經論,洞古灼今之大通家,而反忽其行操,結果勢必學無所獲。有學得一句一偈之苦惱鬼子,而能專意篤行,結果收成甚豐。
要知道,學為行之體,行為學之用,若有學行相應,體用同時者,方為頂天立地,作繼往開來之賢智者。然而,智者不要自以為智,否則,頗易生起盛氣凌人之惡習。如是,反成篤行之絆腳石,倒不如時存慚愧心,以學得一點來篤行之收獲大。
經中有判智愚一首偈云:「愚人自知愚,是名為智者,智者必為智,是為真愚人」。
從前有甲乙二僧,一為參禪。一為念佛。有一天,二人偶於途中相見,甲僧參,禪者道:「本來無佛,無可念者,佛之一字,我不喜聞。」乙僧念佛者道:「西方有佛,號阿彌陀。憶佛念佛,現前當來,必定見佛。」
二人正在執有執無,爭論不已之際,忽有少年,從旁經過,耳聞二僧,論理未圓,遂語二僧曰:「剛聞兩師所言,皆徐六擔板耳(意即見理未周,猶如力夫負板,唯見前方,而不見左右也)。」二僧叱曰:「爾乃一俗士,安知佛法。」
少年曰:「誠然我乃俗士,然以俗事為喻而知佛法也。我本一梨園之子,於戲場中,或為君、或為臣、或為男、或為女、或為善士、或為惡人,而求其所謂君臣男女善惡者,以為有,則實無;以為無,則實有。蓋有是即無而有,無是即有而無。有無俱非真,而我則湛然常住也。我既常住,何以爭為?」甲乙二僧,相對無言,遂即息爭,揖別而散。
按:「我見」之眾生,總是處處自我妄執,由是而起種種邪見。所謂有見、無見、斷見常見、一見、異見......一切邪見,總括有六十二見。」而六十二見,又不出乎有、無二見。《法華經》上說:「入邪見稠林,若有若無等,依止此諸見,具足六十二。」眾生之所以起我見,有無諸見,無非是對世間一切林林總總,不了其名字性空,但從緣起,皆唯實相,不落有無。《法句經》上說:「佛告寶明菩薩,汝且觀是諸佛名字,若是有,說食與人,應得充饑。若是無,定光如來不授我記,及於汝名,如無授者,我不應得佛。當知字句,其已久如,以我如故,備顯諸法,名字性空,不在有無。」
要知道,一切諸法,自性不捨,名字不滅,由是,菩薩隨順世間,不捨於行,如願所作。所以經上往往說:「不動實際,建立行門,不壞假名,圓通自性。」
學佛法者,最忌情見用事,妄起執著,膠柱鼓瑟於有無,繫縛生死於三界。要能於法融會貫通,方能得其受用。
昔有外道婆羅門婦,名曰:提韋。因夫亡而家貧,自念孤苦窮窘,命途多舛。於是,欲自焚身,禁祀天神,願求當來,福報勝今。時有沙門,名曰:辯才。見其愚癡無智,妄舉輕身,遂教化提韋女曰:譬如有牛,厭患駕車,欲脫其苦,當使車壞。然而,了知前車若壞,續得後車軛其項領,宿業所感,罪未畢故。
人亦如是,假令燒壞百千萬身,因罪業因緣,猶相續不滅。如阿鼻獄,燒諸罪人,一日一夜,萬死萬生,過一劫已,其罪方畢。況復汝今一次燒身,欲求滅罪,無異蒸沙成飯,緣木求魚,事與願違矣!」提韋白言:「當設何法,以令罪滅?」辯才答言:「當知我人前心作惡,如雲覆月,後心起善,如炬消闇,自有方便,滅除殃罪,現世既得安隱,後生猶投善處。」
提韋聞已,心大歡喜,遂即五體投地,恭敬合掌。白辯才言:「尊向所說滅罪事由,願更為說除罪之法,淨耳聆教,當如法行」。辯才答曰:「凡人起罪之由,無不出乎身口意業。身業不善,殺盜邪婬!口業不善,妄言兩舌惡口綺語;意業不善,貪瞋邪見;作此十惡,業感三途果報。若欲改惡從善,今當一心,丹誠懺悔,若於過去,若於今生,有如是罪,今悉懺悔,自今以後,願盡形壽,更不復造。懺悔已訖,是凡遇有利生之善行,無不從善如流,當勤奉持。」提韋於言下有省,即於辯才前,求受三歸五戒十善之法,如儀畢後,作禮而退。
按:世有一類心田懵昧之人,不了三世業果,而怨人事環境之不順,往往頓起輕生之念頭,以為一死百了,來生得投善處,所謂「離苦得樂」。
要知道,佛在經上說:「輕生為橫死。」橫死者,其心念多為怨恨,因怨恨於當時,死後不但不得離苦,反因惡念而墮入苦之深淵。所謂「欲昇反降」。既是輕生無益,不若翻邪歸正,依佛法來懺悔罪業,振起精神,面對現實,改往修來,重新做人。言懺悔者,懺乃懺除前愆,悔乃悔其後過。
諺云:「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,知過必改,善莫大焉。」凡過之起處,不外身口意三業,不善用之,則成十惡,若善用之,翻成十善。善惡在於一念,但貴乎我人時刻迴光返照而已。所謂「苦海茫茫,回頭是岸,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」
佛在世時,有一賈客,名弗迦沙。某日因事,入羅閱城,剛行至城門內,迎面來一狂牛,無故被牛觝死。是時牛主,眼見撞下大禍,心生怖畏,於是廉價速將牛賣出。買主得牛後,於欣喜之下,牽牛往河邊飲水,不料牛自後面,復觝殺之。死者家屬,哀傷異常,遂將牛屠宰,零售其肉,以洩怨恨。於售肉之間,有一農夫,買其頭去,途中息足樹下,將牛頭暫掛樹上,須叟繩斷頭落,農夫亦被其角刺而亡。一牛觝殺三人,眾以為奇聞。
未久,此事傳至國王瓶沙耳邊,王亦以為奇特,即以此事問佛。佛言:「往昔有賈客三人,合租老嫗房舍,言明租價,每月若干。而三人以老嫗孤獨無能,伺其外出,即不辭而潛去。」老嫗發覺,隨即追之,以取租金。三人見其可欺,大聲罵曰:「我等租錢已付,云何追來復索?」老嫗自知寡不敵眾,在其聲勢兇橫之下,亦無可如何。然而,咒恨徹骨,願我後世相值,定當殺之。爾時老嫗者,今狂牛是,三賈客者,弗迦沙等三人是也。
按:為人之基本原則,首在知因識果,明善辨惡。凡事為其所當為,不為其所不當為。例如益己利人之事,固然為之,即使遇有損己利人之事,尤當見義勇為,唯恐後於人也。反之,損人利己之事,固不應行,而損人不利己之事,更不可為。能生之因是善,則所生之果不惡,否則,為因不善,則果招紆曲。所謂「因果不爽,善惡有報。」
現社會中有類黑社會人物,抱著私慾主義。上焉者,假公貪墨,飽肥私囊,此風之長,於今尤盛。所謂上下勾結,集體污吏。下焉者,兇橫暴戾,尋是生非,欺詐嚇騙,草菅人命。比來不良少年,竟亦分黨組派,動輒武打,擾亂治安,父母面命,視若無睹,師長訓誨,聽若罔聞。
如此情況,蔓延下去,將來社會之黑,真不堪設想。若欲根絕此風,將已犯者,除繩之以法而外,當加以因果善惡來感化之。如未犯者,於家庭和教育方面,皆加以因果善惡來涵泳薰陶。如是,方可正本清源,崇善如流。
佛在世時,舍衛國有一婦人,某日虔誠懇摯的奉施佛一缽飯,佛遂記其福德甚多。其夫在傍,聽到佛的說話,心中頓起疑念,以為布施一飯豈能得福如是?時佛知其所念,即對他說:汝見過尼拘陀樹否(此樹生於印度)?見過,世尊啊!該樹高有四五丈許,結實每數萬斛。佛又問:其核大小?答曰:僅如芥子。佛遂開示他說:地本無心,下一芥子,尚能於每年收數萬斛的果實。況人既有心,又能至誠奉施如來一缽飯呢?由是夫婦二人皆疑團冰釋,心開意解了。
按:現代人布施財物於三寶門中,對自則多存傲慢心,對他則多存憐憫心,毫無虔誠的意念,因此,也就難怪近代的眾生福薄了。
從前佛在世時,王舍城中有梵志兄弟四人,均已各得五通。一日,各人自知再過七日,皆當命盡,於是,大家聚首,商討治死之方法。因為凡得五通者,其力量能移山住流,手捫日月,入地如水,履水如地,或現大身,或現小身,甚至反覆天地,靡所不能。梵志自以為神通廣大,寧當不能避此一死。一人言:我入大海,上不出現,下不至底,無常殺鬼,安知我處。一人言:我入須彌山中,還合其表,令無出現,鬼使神差,無奈我何。一人言:我當輕舉,隱虛空中,屆時無常,尋我不得。一人言:我當藏至大都市中,人多廣眾,無常鬼子,如何尋獲。四人共議,主意已定,遂相偕至王所辭行,異口同聲曰:我等壽限,祇有七日,為避死故,特來告別,俟過期後,再來覲省大王,王遂首允。於是,梵志各詣避死之地,當七日期滿一天,市監忽來報王,今有一梵志卒死市中。王聞是言,自思惟曰:前四梵志避死,今已一人死於市中,諒餘三人,豈得倖免。於是,王即往詣佛所,作禮問安後,即將來意啟白如來。佛告大王:人有四事不可得離,何謂為四,一、在中陰中,不得不受生。二、已生不得不變老。三、已老不得不受病。四、已病不得不受死。猶如樹果,熟時必定會落。爾時世尊,即說偈曰:「非空非海中,非入山石間,無有地方所,脫之不受死。」
按:人之有生,必歸於死,生為人之起點,死為人之終局。出曜經云;「命如果待熟,常恐會零落,已生皆有苦,孰能致不死。」死既不可免,我人當早為之準備才是。比如有晝必有夜,於晝時即要準備夜間燈火,有春必有夏,於春時即要準備夏季衣物,若待臨渴掘井,則於事無補矣。如何為死準備?最好將死字時刻掛在心頭,著為念佛工夫之前方便,死念愈切,念佛工夫則愈有進益,如是累月積年,即使三十夜到來,亦無用著急與恐懼矣。古德云:「閑時準備應時用,免得臨期手腳忙。」印光大師於生時住處,總書一死字掛著,並且說:學道之人,念念不忘死字,則道業自成。
眾生有種種根性和好樂,而佛法亦有種種教化的不同,若執定方來醫變症。勢必難收效果。有一種頑強根性的眾生,在外表看來似難感化,若遇明眼人——大善知識——識得其有善根潛伏著,不妨使用強硬的手段來方便教化,令其改邪歸正而得到佛法的薰沐。這裡有個劫賊惡奴的故事,寫在下面,以供讀者賞識。
從前佛在世的時候,舍衛城中有一愚人,名叫惡奴,平素不務正業,專以劫奪他人之財物來過生活。時有一比丘,常在塚間坐禪行道。一日,乞食時至,於是,著衣持缽入城乞食。時有長者,見彼比丘,威儀庠序,心生敬信,即入舍內取一條氈施彼比丘,在還詣塚間的時候,遇彼賊人,惡奴見是比丘持一條氈,便從索取。比丘基於不貪的心意,即時與之。明日,惡奴更來,復從索衣,比丘又復持與。於第三日,比丘剛要外出行乞的時候,惡奴復來索缽,時彼比丘作是念言,我唯此一缽,用著乞食以濟身命,而彼賊復索無有厭足,今當設計授彼三歸,令彼不復再來。作是念已,即語賊言:待我須臾當與汝缽。賊聞是語,即便坐待。比丘於茅蓬內取繩張施罥索,一切安置就緒,語彼賊言:我今疲極不能起身,汝自伸手從窗口入,我授汝缽。賊聞是語,隨即伸手窗內,於是,比丘挽索,罥其手而繫於柱上,比丘外出,舉杖考打,打一下,念一聲當歸依佛,彼賊痛不可言,遂有種種呵責。復更考打,念聲當歸依法,彼賊倍復疼痛,轉更呵責。復更考打第三下,念聲當歸依僧,彼賊疼痛昏迷,良久乃蘇,而自念言,行者考我,徹於心骨,痛不可言,若不伏首,授我四歸,必死無疑,作是念已,即便引伏求饒。於是,比丘釋之,賊往佛所,高聲唱言:今者世尊實大慈悲,令彼比丘授我三歸,脫不得死,不然,若授四歸,命早休矣。爾時世尊,知彼賊人心已調伏,即為說法,令彼心開意解,當下即得須陀洹果。